左昌昊看了片刻道:“似乎是复社的人。”
陈新终于见到这个素有清名的组织,问了一句“复社?”
“嗯,是些年轻士子,原本的各地文社有松江几社,浙江闻山社,苏州羽朋社,杭州读书社,据说一个叫张傅的,统和而成复社,今秋正是乡试,他们齐聚金陵,叫做什么复社金陵大会,前几日在城中周游,万人围观。那个阮胡子或许是阮大诚,他在逆案中被定归乡闲住,听说不好意思回皖南老家,一直在南京逗留,此人不缺银子,在牛首山还有庄园。”
许心素有些轻视的笑笑“这些士子,论文章在舞台,赴考试在hua街,连打架也是好手口陈将军现今统管文登数卫,有否受到乡绅文社刁难?”
陈新摇摇头,他一向在卫所系统混,里面有些绪绅侵占军田,文社似乎还没有碰到过,他连卫所官的利益都没动,暂时也没有打算和这些文人正面冲突。
左昌昊道:“北地绪绅或许与江南相差无几,但江南士大夫与士子却比北地张狂许多。”
宋闻贤也来到窗前,看着那边打得热闹的场面,对陈新道:“结社之风,宋已有之,现今江南怕是更盛,不外党同伐异,外乎党者,便有房玄龄之能,不足言事业,非我盟者,虽屈原也不足言文章。
刘民有第一次听人说及江南士人,在一旁留心倾听,许心素挥手把唐妍和婢女赶去船尾,那唐妍气得脸色发白一跺脚出去了,许心素这才嘿嘿笑道:“陈兄弟与我都是干不要命的买卖这些人是干的嘴上买卖,比咱们的刀子还利。”
陈新好奇的道:“愿闻其洋。”
“原本士子也是本分的,与地方官相处,多是请托岁时令节致赠行贿,也不算出格,万历十五年时却出了一事,从此之后士风大变。
许心素很会吊胃口,周围人都不再看那边战况,转头往他这里看过来。
“时有南京兵部尚书凌云翼,在乡殴打生员,三吴士子群情汹涌赴京上书,出于江南的御史连章弹劾,最终使凌云翼削职夺衔。”许心素扫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认真在听,才又满意的继续道:“从此之后士子日益张狂,动辄要挟地方父母,声言驱逐上官,连乡绅亦对士子生员退避三舍,加上原来的请托之风更加盛行,官员既畏于士子又贪实利,往往给与照拂。”
许心素继续道:“士子一中秀才,便有两百亩免银田,投靠者趋之若鹜,有些则卖人情包揽亲朋故旧旧田。江南这些年拖欠钱粮渐多,与士风有颇大关系,那些士大夫虽不如此张狂,但比之普通士子却更有力,特别身占朝籍之人,礼抗官府,私下里田连忏陌,华堂美宅,广蓄家奴。”
陈新静静听着,复社和东林中,有部分人在国难当头时表现出崇高的民族气节,也有钱谦益这样的卖身投靠者,单纯以复社或东林划分他们的好坏并不合适,但他们中确实绝大部分都有许心素所说的那些问题,其实他们所争的,就是他们的切身利益,明末的环境给了他们这样的土壤,更让部分人为所欲为。
请托之风还算好,也就是走走关系,祁彪佳出任苏松巡按时,张傅去拜见他,见面就拿出名册,要求照应复社人等,其他去拜见的语绅亦有数十人,其中就包括写《圆圆曲》那个吴梅村。在陈新看来,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们一不如意,就干扰官府行政,却让他很不喜。
现在才崇祯三年,这些士子最张狂之时其实还没到来,就是这个复社的张傅,崇祯七年带领生员驱逐苏州府推官周之奠,周之奠原本也入过复社,与张博有些矛盾,张博发动之后,一边在苏州四处张贴檄文,一边致书京中,先将周之墓改任吴江知县,然后又跟着杀到吴江,最终迫使周之变自己辞职。
这还算是文斗的,更有生员公然结伙打砸县府,将堂堂县令驱逐出境,还洋洋自得的大书一公告称“驱逐县令一名,不许复入”。官服后来对他们的处置也很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起到警戒作用。
而士大夫就更厉害,他们大多都是有很多工商利益,本身有名望,又门生故旧满天下,地方官根本不敢得罪他们,当时有人控诉钱谦益和翟式耘这两个东林大将“不畏明论,不惧清议,吸人膏血,喷国正供,把持朝政,浊乱官评,生杀之权不操之朝廷而操之两奸,赋税之柄不操之朝廷而操之两奸。”士大夫的能量就可见一斑。
直到满清入关后,一些士子舍身为国,有骨气的死得差不多了,但江南残存的士子还是这个风气,满清刻意打击江南的士子和绪绅,结果哭庙案、奏销案等三大案中,满清朝廷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讲的,直接严酷镇压,杀头了事,此后再无人敢拖延课税,结社上书之风也无人提及。
刘民有吞了一口口水,他来的时候还想着挖些--起来这些人都不好管理,又衣食无忧,除了陈廷栋这种异类,怕也没几个愿意去文登吃苦口陈新听了这些士子和士大夫的能量,也在心中警惕,自己根基尚浅,最好不与他们正面冲突。
那边画舷上面人声鼎沸,那些士子把杯子和碗都摔完了,纷纷叫嚷着,让船工把船靠过去,卷起袖子一副要跳帮作战的样子。
专业的海盗还在这边看着,许心素叹着气道:“詹毅,以后你别出海做杀头生意了,就在这秦淮河上教教他们跳帮,也能糊口。”
那个詹毅道:“属下跟这些人凑不到一起去,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