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肯定是曹炳生也觉得棘手,才想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功劳让给自己。
“缉拿绑匪,又有什么麻烦?”沈宸故作不解地问道。
曹炳生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因为裘九斤是尤阿根的门生,尤阿根可是不好惹啊!”
尤阿根曾任公共租界老闸捕房刑事股总探长,身跨青红两帮,有徒弟上千人,还是旧上海三大人贩霸之一。
虽然一说到青红帮的流氓头子,动不动就有几百、上千的徒子徒孙,但真心为其卖命的却并不多。
所谓人走茶凉。如果流氓头子被干掉,念念不忘为其报仇雪恨的徒子徒孙,就更是少有少见了。
所以,沈宸听到是尤阿根在罩着裘九斤,却并不如何畏难。但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冲动,而是继续向曹炳生打听有关裘九斤和尤阿根的事情。
对沈宸这般镇静自若的表现,曹炳生心中赞赏,觉得这人情送得正好。
因为曹炳生也是帮派人物,便不好跟尤阿根做对,甚至有些情况都没向巡捕房报告,以免被人骂作“三光码子(出卖者)”。
喝着、谈着,沈宸突然想到件事情,便开口问道:“曹兄在法捕房权势很大,不知可否安排个人进去?”
曹炳生略微想了想,问道:“是做正式巡捕,还是做包探?”
包探,又称包打听,其实就是巡捕房的线人、密探、便衣侦探。他们经常出没于茶馆酒楼等人群聚集之地,留意别人闲谈中的信息。
当然,包探也是分级别的,并且可以随身带枪。
“做什么都行,不过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想混碗饭吃。”沈宸故作随意地说道:“麻烦曹兄了,事成后我让他登门致谢。”
“哎,举手之劳的事情,谢什么呀?”曹炳生摆了摆手,表现出很轻松、仗义的样子,“再说,我和沈老弟是什么关系。”
“那就多谢曹兄了。”沈宸给曹炳生倒上酒,举杯相敬。
张成富如何安排,一直没有解决。在沈宸看来,有个警察的身份,还是到法租界,既是掩护,还能为以后的行动提供便利。
酒足饭饱,曹炳生又叫了出租车,把沈宸送回家,才坐车离去。
此时还不算太晚,八点多钟的样子。
沈宸上了二楼,刚打开门锁,对面的门便开了,陆双走了出来。
“沈先生,您回来了。”陆双打着招呼,“我买了药水,给您抹上好吗?”
沈宸本想开口拒绝,但又想起件事情,便点头称谢,答应下来。
屋子里还算整洁,从表面看也没有异常。要是藏的东西能被一眼找到,沈宸的专业技能就不是特工了。
坐在椅子上,陆双细心而温柔地给沈宸抹着药水。
两人相距很近,沈宸闻到了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估计陆双也闻到了酒气。
“好了。”陆双退后一步,淡淡地笑着,又端详了一下效果。
“谢谢你,陆小姐。”沈宸眨了眨眼睛,觉得没什么不便,伸手示意陆双坐下,“请坐,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陆双愣了一下,恭谨地坐下,头有些低,心中有些紧张,又有那么点羞涩和期待。
被沈宸搭救,还帮过她一次,姑娘心中是充满感激的;相处了几天,陆双也发现沈宸是个好人,对大梅、薇薇,还有她,都很和善可亲。
为什么他要帮我、救我呢,是不是喜欢我?如果他把事情挑明,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这姑娘,早已经到了入睡前要胡思乱想一阵子的年龄,也曾有过男生的追求和示好。
“过几天我要搬出去住了。”沈宸的第一句话便让陆双愣怔着抬起头。
“这屋子就暂时空着,我可能还偶尔会回来。”沈宸斟酌着字眼,继续说道:“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就是照顾好薇薇。嗯,也就是不要去上班了,我给你发薪水。”
“为什么?”陆双迷惑,又有些抱怨。
沈宸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得罪了日本人,他们很可能会报复,我不想牵连到你们。”
为什么会牵连到我们?陆双很快就想明白了,自然是和沈宸关系不一般啰。或者别人会这么想,同住在二楼,一起吃饭,还带着个孩子。
“那——那怎么办?”陆双一下子担心起来,“日本人很坏的,黄道会不就是他们指使,又扔炸弹又砍人头的。”
沈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没那么严重,我也是以防万一。说不定,很快就又搬回来住了呢!”
陆双垂下头,心里不信,可嘴上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害怕嘛,当然,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沈宸走了,可以不受牵连,却又让她并不是那么安心和愉快,甚至很是留恋。
“薇薇就交给你了,我想你会把她当亲妹妹那样爱护的。”沈宸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要委屈你了,成了保姆。”
陆双摇了摇头,说道:“这工作既轻松,又安全,我也喜欢薇薇,一点也不委屈。既然先生相信我,那我一定做好,不让您失望。”
“那就好。”沈宸长出了一口气,四下瞅了瞅自己的屋子,说道:“我会和大梅说一声,以后她就听你的。房租也由你收着,就算是给你的工钿。如果不够的话——”
“够了,太多了。”陆双推让着,好象生怕得到沈宸的好处太多似的。
沈宸送走了陆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一个杀手或特工,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