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月的跋涉,庆国太子李承乾一行人,终于从遥回到了京都。京都外的官道没有铺黄土,洒清水,青黑的石板路平顺贴服在面,迎接着这位储君的归来,道路两旁的茂密杨柳随着酷热的风微微点头,对太子示意。
城门外迎接太子归来的是朝中文武百官,还有那三位留在京中的皇子,一应见礼毕,太子极温和扶起二位兄长和那位幼弟,执手相看,有语不凝噎,温柔说着别后情状。
大皇子关切看着太子,确认了这趟艰难的旅程没有让这个弟弟受太大的折磨,方始放下心来。他和其他的人一样,都在猜忖着父皇为何将这个差使交给太子做,但他的身份位和别的人不同,加上自身心性淡然,并不愿做太深层次的思考,反正怎么搞来搞去,和他也没有关系,只要承乾没事就好。
而那位在王府里沉默了近半年的二皇子,则用他招牌般的微笑迎接着太子归来,只是笑容里夹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丝一丝沁进了太子的心里。太子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李承乾牵着老三的手,看着身旁这个小男孩恬静乖巧的脸,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时势发展到今日,这个最小的弟弟却已经隐隐然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对手,实在是让人很想不明白。
他忽然又想到,南诏国那位新任的国主。似乎与老三一般大,他心忽然颤了一下。牵着三皇子的手下意识里松了松。只是食指还没有完全翘起,他便反应了过来,复又温和而认真牵住了那只小手。
太子清楚。自己三弟可比南诏那个鼻涕国主要聪明许多,更何他老师是范闲。只是三皇子望向太子的眼神显得那样镇定,远超出小孩子应有的镇定。而且一丝别情绪也没有。
几位龙子站在城门洞外,各有心思,太子微微低头。看着阳光下那几个有些寂寞的影子。有些难过想到。父子相残看来是不可避免。难道手足也必须互相砍来砍去?
……
……
太子入宫,行礼,回。叩皇,归宫。
一应程序就如同礼部与二寺规定的那般正常流畅,没有出一丝问题,至少没有人会发现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神情有丝毫异常。只是人们注意到。陛下似乎有些倦,没有留太子在太极殿内多说说话。完全不像是一个不见近半年的儿子回家时应有的神情。便让太子回了东宫。
在姚太监带领下。太子来到了东宫门外,他抬头看着被修葺一新东宫。忍不住吃惊叹了一口气,那日这座美仑美奂宫殿被自己一把火烧了。这才几个月,居然又修复如初……看来父皇真的不像把事情闹的太过耸人听闻。
他忽然怔了怔,回头对姚太监问道:“本宫……呆会儿想去给太后叩安,不知道可不可以?”
姚太监一愣,他负责送殿下回东宫,自然是禀承陛下意识暗中监视。务必要保证太子回宫。便只能在宫中。这等于一种变相的软禁,只是太子忽然发问。用的又是这种理由,姚太监根本说不出什么。
他苦笑一声。缓缓佝下身去,微尖回道:“殿下吓着奴才了,您是主子,要去拜见太后。怎么来问奴才?”
太子苦涩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推开了东宫那扇大门,只是入门之时,下意识里往广信宫的位置瞄了一眼。他知道姑母已经被幽禁在皇室别院之中,由监察院人负责看守,那座他很熟悉向往广信宫……已经是空无一人,可他还是忍不住贪婪往那边看了几眼。
姚太监在一旁小心而不引人注意注视着太子的神情。
太子却根本当他不存在一样,怔怔望着那处——他心里想着,人活在世上,总是有这么多魔障。却不知道是谁着了魔,是谁发了疯,他想到姑母说那句话,心脏开始咚咚跳了起来,是,人都是疯狂的,天下是疯狂,皇室中人人人都有疯狂的因子,自己想要拥有这个天下,就必须疯狂到底。
因疯狂而自持。他再次转过身来,对姚太监温和笑了笑。然后关上了东宫大门。
依理论,关门这种动作自然有宫女太监来做。只是如今的东宫太监宫女远远不及礼制上额定的人数,数月前,整个皇宫里有数百名太监宫女无故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太子知道他们去了下……现在的东宫虽然补充了许多太监宫女,可是这些新手明显有些紧张。
皇宫里死了这么多人,自然隐藏不了多久,只是没有哪位朝臣敢不长眼询问,一者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二者臣子们也是怕死的。
一路行进,便有宫女太监叩请安,却没有人敢上前侍候着。
太子自嘲一笑,进了正殿,然后……
眉头,抽了抽鼻子,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浓重酒味令人作呕酒味飘浮在这庆国最尊贵宫殿之中。
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只点了几个高脚灯,李承乾怔了怔,回复了一下视线,这才看见那张榻上躺着一个熟悉的妇人,屏风一侧,内库出产大叶扇正在一下一下摇着,扇动着微风,驱散着殿内令人窒息气味。
那妇人穿着华贵宫装,只是装饰十分糟糕,头发有些蓬松,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正在往嘴里灌着酒,眉眼间尽是憔悴与绝望。
拉着大叶扇的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太监。
李承乾厌恶皱了皱眉头,但旋即叹了口气。眼中浮出一丝温柔与怜惜。走向前去。他知道母后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也厌憎于对方平日里故作神秘,一旦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