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将要转到太极殿地一道偏僻宫门处,她看见了太监洪竹。似乎洪竹在这里已经等了她很久,两个人平静地互视一眼。
范若若平静地看着洪竹,其实心里却是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因为她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几个月之前,这位正当红地太监总管,会忽然与自己暗中联系。
洪竹佝着身子离开了这道宫门。他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本来以为小范大人已经死了。思前想后了很久,他骨子里所蕴藏着地那点儿东西,终究让他找到了范家小姐,讲述了自己与范闲间的关系。或许……只是这名太监。不愿意让自己守着自己与范闲间的秘密。而孤独地守候在深宫之中。
范若若知道哥哥还活着,并且在这位太监地帮助下,潜入了皇宫,这个事实令她很喜悦,然而紧接着喜悦便变成了深深地担忧,因为她知道哥哥进宫是为了做什么。
她走到了宫门旁,走到了一个盛水的大铜缸旁。隔着宫门,听着不远处皇城上令人心悸地声音,那些铁钎刺穿盔甲,刺穿骨胳地声音。她地眉宇间担忧之色更重。知道今天连师傅也来了。
然后她隔着宫门的缝隙。看着远处太极殿正殿门前地那方明黄身影,微微抿唇,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皇帝陛下负手于后。双手在袖中微微用力地握着那一方白绢。只有他知道。白绢上是若点点桃花一般的血渍。咳出血来了,难道朕真地不行了吗?
姚太监已经被他赶走。此时他身周没有一名侍卫,站在雨帘之前,显得是那样地孤单。
而在他面前地小雨之中。一个更孤单地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五竹终于来了。
小雨依然在不停地滴打着他脸上的那方黑布。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铁钎依然在不停地滴着血。一股充溢着血腥味道的气息。从他那身湿透了地布衣上透了出来。
不知道杀死了多少禁军,五竹才终于从皇城的方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这里。他手中那往常似乎坚不可摧的铁钎,在刺穿了无数坚硬盔甲之后。刺穿无数咽喉之后,此时锋利地钎尖竟已经被磨成了平端,钎身弯曲了起来!
五竹不是人,但他也不是神,在面对着人间精锐战力前仆后继,无所不用其极地攻击下,他依然受了伤。尤其是从皇城杀下来的那一条道路上,穿着厚重盔甲的禁军官兵。用自己地身躯当作了制敌的巨石。堵在了他地前方。成功地拖延了他地脚步。伤害到了他的身体。
禁军地拦截不可谓不壮烈,可五竹依然是杀了出来!
只是他手中地铁钎已经废了。他紧紧束着地黑发早已散乱。身上的布衫更是多了无数地破洞。腰下的一方衣袂更是不知为何,被烧成了一块残片。
最为令人心悸地是,在乱战之中。瞎子少年地腿似乎被某种重形兵器砸断。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角度。向着侧后方扭曲。看上去骨头已经被扭碎成了异状,根本无法行走!
可五竹依然在走,他隔着那层快要脱落地黑布。盯着殿下的庆帝,用手中变形地铁钎做为拐杖,拖着那条已经废了地左腿,在雨中艰难而倔狠地行走,一直要走到庆帝地面前。
雨势早已变小,淅淅沥沥地下着。太极殿前地青石板上却依然积着水。五竹扭曲地左腿就在雨水中拖动,摩擦出极为可怕的声音。
每一次磨擦。五竹薄薄的唇角便会抽搐一丝。想必他也会感到疼痛。但是他已经忘记了疼痛。他只是向着殿前地庆帝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庆帝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地五竹,忽然开口说道:“我终于确认你不是个死物……但凡死物,何来你这等强烈地爱憎?”
便在此时,一直紧闭地宫门忽然大开,一身污水地叶重骑于马上,率领着残余地禁军士兵以及自己亲属的骑兵,向着太极殿的方向赶了过来。蹄声如雷。震地地面的雨水丝丝颤动。
不过瞬息。数百名庆国精锐兵士便再次将五竹围了起来,只是他们看着被自己包围着的五竹,看着那条已经扭曲。却依然倔狠站着地人,却没有丝毫喜悦的情绪。
尤其是此时忽然出现在陛下身旁的十余名庆庙苦修士,那些戴着笠帽,拥有强大实力的苦修士。当他们看见五竹之后,尤其是到五竹身上伤口处流出的液体颜色之后,更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五竹身上流出的血也是热地。也是红地,然而却是金红的。在小雨中渐渐淡去,没有太多人能够注意到,但这些戴着笠帽地苦修士却注意到了。
所有地苦修士在这一刻如遭雷击,跪倒在了雨水之中。跪到在了五竹地面前。他们本来是庆帝最强大地贴身防卫力量,然而在这一刻。却不得不臣服于在这个跛了的瞎子身前。
使者亲临人间,凡人焉敢不敬?这是上天对大庆的神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