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突然掀开的一刻,长宁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可那熟悉的声音又消弭了她心中的冷漠。
“慕清彦?!”
待看清来人,长宁的声音有惊无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离职守,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长宁怒火滔天。
慕清彦此刻不在辽东抗击突厥人,却跑到银州来找她,还说什么跟他走,简直荒唐。
“我不怕,”慕清彦的声音温和有力,是长宁从未听到过的那种沉稳。
那一刻她声音略有不同。
“你不要多管闲事。”长宁狠狠甩下帘子。
哗啦一声,珠帘落下,四下弹动的珠子差点打到慕清彦的脸。
慕清彦稍稍偏头多掉,隔着帘子开口。
“我喜欢你,不是闲事。”
长宁僵住一瞬。
慕清彦已经做到这一步,她当然明白他的心意。
只是她不知道慕清彦是什么时候动了这个心思,又是因为什么才促使他放弃辽东追到这儿来。
但不管他说什么,他擅离职守以至于庆州城破,都是极大的罪状,都是要死。
现在又要加上一条觊觎公主,破坏议和。
“你可知道庆州城破,百姓流离失所,就因为你一句喜欢,一句不是闲事,就让燕京沦为险地,让大楚失去辽东咽喉。”
长宁一顿。
“你这份喜欢,我怕是承受不起。”
她抬头,看到慕清彦印在帘子上的阴影动了动。
长宁微微抿唇。
她知道,此言对于慕清彦来说太重了。
慕家世代忠良,和柳家一样,将所有鲜血都挥洒在了辽东战场上,慕清彦也是如此。
但这也是事实。
“当日你助我比射,拔得头筹,赢回大楚的脸面与声誉,我当你是敢作敢为有勇有谋的汉子,可今日你的行为像一个不负责任的小孩,幼稚得可笑。”
长宁拳头紧攥,故意说这些伤人的话来刺激慕清彦。
“还不快走,在我反悔前,立刻回到辽东想办法补救,或许还能救你们慕家一命。”她喝道。
慕清彦不怒反笑。
“是我们慕家。”
长宁明目圆睁,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占她便宜!
可慕清彦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伸手撩开车帘。
他俊美的面庞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眼中血丝透露着疲惫却是炯炯有神。
“不就是千古骂名吗,我背。”他伸出手来。
那是一只皙白瘦长,骨节分明的手,微青的血管衬托得手背更加苍白但泛着些许红润的掌心给了人足够的力量。
不就是千古骂名吗。
我背。
长宁紧攥的双手在瞬间松开。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要找的男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足智多谋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敢于担当。
敢于在她离开的时候,说不。
敢于为了得到她,对抗权威,对抗这个世界。
敢于不计较一切利益得失,忘掉所有因果将来,只问她一人的感受。
这才是她原本期许的爱情。
在宋宜晟,在曹彧身上都没能得到的爱情。
这一刻,少女对于自己未来丈夫的所有期望都涌现出来,庞大的诉求将长宁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她还没有忘记这种小鹿乱撞,心口发闷的感觉。
“长宁,”慕清彦见她迟迟不答,以为她心有抗拒,声音沙哑而难过。
但他态度够坚决,伸出的手毫不迟疑。
“不论如何,请你跟我走。”
话已至此,不容分辩。
长宁为他的霸道一笑,坦然将手伸了出去。
“我,跟你走。”
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慕清彦温热的掌心时,仿佛点亮他人生夜空中所有的星,熠熠生辉的夜幕中就只有她一人红衣独在,耀眼多姿。
慕清彦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惊鸿笑容,炫目得让人眼前发光。
长宁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也在不住跳动,真正像一颗十五岁少女的心,带动全身的血管弹动,让她整个人都有了砰砰向上的感觉。
慕清彦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马车。
车外是严阵以待的诸军将士,方谦横刀立马站在面前,待看清“胆大包天想劫走公主”的贼人是谁时,手中的刀差点儿没掉了。
“慕先生!”
慕清彦温润一笑:“是我。”
方谦依旧没有收刀,而是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看向长宁。
长宁轻轻一笑。
慕清彦开口为她解围:“我是来接我未婚妻子回辽东的。”
方谦瞠目结舌,还能这么说?
但回辽东总比去突厥的好,而且……方谦注意到长宁眼底眉梢的那抹幸福。
长宁独立自强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男人能站在她的身前,告诉她女孩子不用这么辛苦,由他来替她遮风挡雨。
方谦心里五味陈杂,但还是收刀入鞘,令诸军放行。
“慕王,这件事您还需回长安亲自同陛下解释。”方谦略带忧心地说道。
慕清彦点头:“放心,这件事我已有主意。”
长宁眉头一挑。
“原来你不是毫无准备。”
她还以为,慕清彦是情难自禁,毛毛躁躁冲过来的小伙子。
没想到他心底还是有打算的。
“当然不能,”慕清彦捏了捏她的手,指尖似是无意地在她掌心划了两下:“否则,我岂能带你安然离开。”
长宁心中躁动。
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受到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