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值雨季。
黄河之水涛涛,如同被困于河道中的妖龙,疯狂的肆虐着,像是随时都准备挣脱束缚,为祸人间。
空中铅云密布,雨丝如帘,程潜站在前线指挥部外的空地上,浑身早已被浇透,水珠随着衣裳的边缘成串的往下滴,哆嗦个不停。
不是冷的,是心疼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十几万大军就拿区区两万人的土肥原贤二部两万余人没有办法!
桂永清部乃是委员长的嫡系王牌配有少见的德式战车营,甚至配有能击穿日军坦克的钨芯子弹,本以为委员长亲命,这家伙会发愤图强誓死阻击,可仅仅一天,这家伙就全线溃败了——这还是在一少部分不甘受辱的血性士兵的顽强抗击之下才达到的结果。
事实上,桂永清和他的亲信部队挨了一顿炮击,甚至步兵都还没开始发起冲锋,这家伙就带头跑了,像是一堆被水冲垮的沙子一般。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调集部队重新合围,本以为这次,总该不会出什么茬子了,激战正酣,土肥原贤二部的冲进已经岌岌可危,甚至让他真正看到了第一次全歼日军一个王牌师团的曙光!
可就在这时,又一名委员长的心腹大将黄杰,也放弃了阵地跑了。
更绝的是这家伙居然堂而皇之的说部队中的电台被炸毁,无法联络到司令部这边——从前沿阵地到司令部和兄弟部队不过快马半天的路程,但这家伙就那么跑了,还义正辞严的表示,自己是为了替党国保存实力!
一个结结实实的包围圈,就这样露出了两个大豁子,土肥原贤二部堂而皇之的率部跳出了包围圈,然后肆意向着周边的其余部队发动猛攻,十几万的大军变成了一群慌乱的如同被狗撵的鸭子群一般,全线溃退……
哈哈哈……
想着这些,程潜忽然狂笑了起来,满脸的水珠和着泪水滂沱而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军人打出这么耻辱的败仗还有脸活着回来!
“司令官,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了!”
薛岳过来,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看得出他很努力的想笑,可事实上他更想嚎啕大哭。
“已经他妈.都下了锅的饺子,跑了呀!”
程潜睚眦欲裂的低吼道,声音如同撕裂的破锣一般的难听,他恨啊,已经都吃进了嘴里的大肥肉就这么飞了,更可恨的是因为这两个贪生怕死的败类这一跑,将会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将会为之而无辜的死去!
一想到那样的后果,他就感觉心里一阵阵如同刀割一般的疼。
现在,土肥原贤二部已经攻占了兰封,正向着开封扑来!
一旦开封失守,郑州便岌岌可危!
一旦郑州被攻破,hn全境将全数落入日军手中,日军的后备兵力一旦部署完毕,那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大军齐出平推武汉,真到了那个时候,日军,将根本无法阻挡!
这些,也都是可以预见的,注定会发生的事实。
薛岳看着程潜,也是忍不住的老泪纵横,这一战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千古笑柄,他和程潜,将会永恒的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程司令,委员长急电!”
一名参谋小跑着出来汇报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薛岳兄,你我,都是罪人啊!”
程潜哑声哀嚎道,跺脚转身进屋,接通了委员长的电话。
“以水代兵,乃是不得已之策也!”
电话那头传来了委员长的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丝毫的感情,程潜听着,他猜测,或许委员长此刻的心里,也不好受。
“此乃民族危亡之际,你要“要打破一切顾虑,坚决去干,克竞全功,不要有任何的犹豫——这不是我一人之意见,是和军部各方共同商议之结果,唯有如此,我中华方有一线之生机……”委员长说道。
“委员长……”
程潜开口,他竭力的平复着情绪,想要劝委员长再考虑考虑,他的脑海里不住的盘旋着无数双绝望惊恐的眼睛。
“还有,为唤醒全民族抗击日寇之热情,各方讨论之后,我方务必要控制住舆论,否则将会让百姓对党国完全失去信心……你从前线发封电报给我,就说日军刻意轰炸导致黄河决堤……“
委员长却已经不再给程潜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开口命令道,转眼又觉得不妥,道:“电报不能由你来发,你让一个不相关之军人来发,用以避嫌!”
电话挂断,程潜久久不语,半晌才终于苦笑了起来,他本以为这对蒋委员长来说,也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但刚刚的话,却让他充分的意识到为何总有人说委员长是一个高明的政客,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政客心冷,只为利益,只有军人才会血烈,舍生忘死……
“听到委员长的话了吧?拟份电报,待到事成之后,发往武汉!”
程潜疲惫的对身旁的参谋道,然后又吩咐对方接通商震部的电话,这件事虽是作为后手,却依旧早有安排,他本以为根本不可能用上,可现在,却偏偏用上了。
参谋木然的点头,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叫蒋在珍,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留名于历史之上。
黄河沿岸,商震站在河提之上,看着那涛涛洪水,看着在暴雨中忙碌的士兵们,久久不语,脸色阴沉的像是这阴霾的天气,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长官,选择了两处爆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