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在蒙江镇的宅子,虽有看护的老仆日日清扫,也还是一副长时间没人住的样子,墙头爬满了藤萝,地上长满了青草,浇花防火用的大缸里落了些枯叶败草,窗户纸给风刮破了几处也没有换新的,游廊的美人靠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玉醐和初七一路往里走一路看,看门的老仆田叔无限感慨道:“小姐回来就好了,好歹像个家,老爷咋不回来呢?”
玉醐无奈敷衍着:“我爹在京城还有些事。”
田叔取下腰间的钥匙,捅开正房房门的锁头,一推门,吱呀一声,抖落的灰尘扑了过来。
初七用袖子为玉醐驱赶着灰尘,道:“当初这屋子可住过皇上万岁呢。”
话出口自察失言,怕触动玉醐的心事。
玉醐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房环顾一番,随即挽起袖子:“拾掇下吧。”
田叔连忙阻止:“这种粗活怎能让小姐干呢,我来。”
玉醐却道:“不用,门上还没人呢,你去吧。”
田叔笑了:“自从小姐同老爷回了京,咱家没有访客。”
玉醐也笑:“也是。”
田叔突然一拍脑袋:“我这老糊涂,其实还真有人来过。”
玉醐并无在意,还以为是有人见这宅子空置着想购买呢,随口问:“谁呀?”
田叔叹口气:“还不是街上那几个泼皮,见老爷小姐都走了,就过来要抢宅子,我说,这宅子不姓玉姓爱新觉罗,这是皇帝老爷的宅子,哪个敢抢,就赏他个五马分尸,还株连九族,果然,那几个泼皮吓跑了。”
玉醐忍俊不禁:“您老倒聪明。”
初七也拍手叫好。
给她夸赞,田叔有些不意思道:“我哪里是聪明,不过是给他们逼的没法子,好在可着蒙江都知道皇帝老爷在咱家住过,不过还有另个一个人来过家里,我不认识,看穿戴像是哪个财主老爷家的管家,来了之后说是同老爷是旧识,还叫出了老爷的名字,我就说老爷回京了,他却没有离开,还要我开门,进来后各处看了看,然后就走了,他走了之后,我在门口发现一钱袋子,里面整整五十两啊,我想还给他,又不知他是谁,家住哪里,他也没有回来寻,所以那钱袋子至今还在我手里呢。”
玉醐凝眉思索,很明显,那人是故意留下那个钱袋子的,目的当然是怕守门的老仆没有生计来源,且那人不是冲着父亲就是冲着自己,玉醐对老仆道:“将钱袋子给我看看。”
田叔应了声,颠颠的跑回门房去吧钱袋子拿了来交给玉醐。
玉醐接过看了看,绣工倒是不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荷包,解开袋口,拿出里面的银子,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处,所以就将钱袋子交给初七:“你收着吧,山不转水转,倘或将来遇着了,好还给人家。”
说完即开始拾掇房间,杂物倒是没有,都是灰尘,打了水拿着抹布各处的擦,直至后晌才把几个主要的房间鼓捣干净。
初七拍着肚子道:“小姐,晌午饭都没吃。”
玉醐正想喊老仆问他要些简单的吃食,田叔已经端了个木头托盘过来,几个馒头,两碟炒菜。
但凡见到吃的,初七脸上就乐开了花,抓过馒头操起筷子,玉醐也坐上了炕,刚摸起馒头,却听外面叫嚷嚷的,那声音隔的有些远听不太真切,但隐隐感觉对方是来者不善。
而田叔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战战兢兢道:“又是,是那几个泼皮。”
玉醐一见,即明白当初那些泼皮来抢宅子的时候,指不定有多折磨老人家呢,否则他不会一副闻风丧胆的样子,玉醐撂下馒头道:“不怕,有我在呢。”
见她想往外走,田叔拦着道:“就是因为小姐你在我才怕呢,那几个泼皮一贯的欺男霸女,见了小姐你还不得……哎呀小姐你快藏起来,我出去对付他们。”
玉醐不以为意的淡淡道:“您不是说这宅子姓爱新觉罗么,那还怕什么呢,没事,我既然回来了,早晚都知道的,躲一时躲不过一世。”
打起门帘走了出去,那些个泼皮已经翻过墙头闯了进来,绕过前头的堂屋直接来到后宅,刚好在游廊处遭遇了玉醐,泼皮们登时一愣,其中有个油头粉面的龅牙嘿嘿笑着对为首的那个壮汉道:“大哥,这丫头真比天津卫兴隆班的条子还好看。”
条子,妓女或是伶人的别称,大都市里,当官的和有钱的饮宴时要妓女陪酒、奏乐、唱曲,叫做“叫条子”,在妓女一方,则叫“出条子”。
那壮汉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头,上牙咬着下唇,地道的无赖模样,笑道:“龅牙,你没白出去混,见多识广啊,今儿咱们也没白来,收了宅子,人家还给咱送上个压寨夫人。”
田叔怒气冲冲道:“你们还敢来,这宅子可是皇帝老爷的。”
为首的大哥没好气的朝田叔呸了口:“老家伙,上次就是你诓的大爷,这笔账大爷还没跟你算呢,告诉你,大爷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是老玉家的宅子,玉家人已经回了京城,你还指望他们再回来咱这蛮荒之地,所以今儿这宅子大爷是收定了。”
他说着,吩咐后头跟着的那些个手下:“将这老不死的撵出去,这两个丫头留下,一个做夫人一个做妾。”
泼皮们惯会做这样的恶事了,当下哄堂大笑纷纷上前,初七喊道:“小姐,戳死他们!”
玉醐想着自己还得在蒙江住下去,闹大了只怕冤冤相报无时了,所以斟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