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由众人护着一路败走,幸亏那观主熟悉这里的地形,前头引着,从后门出,打两山夹缝中溜出去,山路跋涉,至天微明时,众大臣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康熙却毫无困乏之意,寻个凸出的巨石上站了,眼望青松观问那观主:“师父们都安然么?”
那观主道:“无量天尊,回皇上,都逃走了。”
康熙点点头:“这就好。”
旁边累得快趴在地上的周孔孟偷觑眼康熙,总觉着皇上有点奇怪,难不成他真的是天子,上天护体,所以处变不惊?
天慢慢亮了起来,宿鸟扑棱棱掠过头顶,更有小兽窸窸窣窣的打旁边经过,康熙站在巨石上俯瞰万里江山如画,想着曾经在关外发生过的一切,包括玉醐,包括巴毅,莫怪当初年少轻狂,爱恨过后,才发现自己更加茁壮。
歇息了一会子,盖铁锅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臣建议,赶紧下山,一路往南去盛京。”
康熙却摇头:“你当葛尔丹那些人是傻子么,他们当然会堵住通往各处的去路。”
盖铁锅一惊:“这,这可如何是好?”
康熙用手画了个弧形,颇有些激昂道:“这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列祖列宗会保佑朕的,再说咱们人少,容易隐蔽,这山里可以狩猎,也有泉水,住个一年半载饿不死,却能把那些敌寇拖死。”
皇上都这样乐观,众人也精神起来,又起了喊杀声,于是继续奔逃,这一逃,就逃到了如来寺。
康熙等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山门口,却发现山门大开,又无香客,又不是什么佛家的节日,山门大开,却是为何?
盖铁锅道:“皇上,为方便万一,臣先带人进去看看。”
康熙准了。
盖铁锅喊过几个侍卫,兵器在手,小心翼翼的进了山门,可是里面静悄悄的,杳无人烟的感觉,盖铁锅心里打怵,站在前头大殿处喊了声:“有人吗?”
他声音洪亮,山谷回声亦是嗡嗡如撞钟。
再喊一声:“有人吗?”
就在他那如撞钟般的声音中,夹着一句回应:“阿弥陀佛!”
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大殿里传来,不多时大殿内晃出一个身影,高高大大,穿着僧袍,只是此人没有剃发,不单单没有剃发,头顶那半长不短的头发还纷披着,胡子拉碴,看不清其容貌,即便如此,盖铁锅已经颤抖着声音道:“是……”
对方合十:“我乃……瓜尔佳巴毅。”
盖铁锅噔噔奔了过去,到巴毅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热泪盈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另外,为何山门大开,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
盖铁锅担心的是敌人先一步来到。
还能怎么样呢,奉旨带发修行,巴毅就一直没剃过头发,过了这么久,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唯独不变的,是他犹如暗夜般深沉又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目,微微一笑:“故人到此,当然得打开门来相迎。”
盖铁锅愕然:“你怎么晓得我们会来?”
巴毅道:“昨晚山里闹得厉害,当然知道了,所以我已经让住持师父和其他僧众连夜离开。”
盖铁锅再问:“你为何不走?”
巴毅眼睛望向山门:“我走了,谁来保护皇上。”
一句话让强忍着情绪的盖铁锅潸然泪下,道了句:“走,随我去接驾。”
两个人来到山门处,巴毅遥遥跪了下去:“草民恭候皇上多时了。”
康熙未闻其声,已经从他的身形认出,听他跪拜自己,紧几步走上前,双手相搀:“平身。”
巴毅谢恩,站起,并不啰嗦,指着里头对康熙道:“请皇上往禅房少坐,待草民破敌之后,再回来陪皇上叙话。”
康熙未动,只问:“你一个人,如何破敌?”
巴毅淡淡一笑:“并非是草民独自一人,草民已经集合了宁古塔、三姓、伯都讷、阿勒楚喀五个副都统和珲春专城驻防,满、蒙汉军、还有锡伯、巴尔虎等旗兵,还有盛京提督相助,更有黑龙江将军联手,这些兵马在这附近潜伏很久了,筹谋这么久,就等这一天呢。”
康熙心中有数,可还是有些吃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巴毅道:“阿尔哈图早有反意,葛尔丹更是罗刹的内应,漠北蒙古倒不足为虑,但也不得不防,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草民才等了这么久,皇上不来,那些人不会现身,而今天,皇上以身诱敌深入,时机恰恰好。”
康熙懵然:“你早在远筹帷幄?”
巴毅躬身,嘴角含笑:“皇上让草民在如来寺修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康熙听罢哈哈大笑:“当初,朕还担心你不懂,可见朕的担心是多余的,纵观天下,知朕者,你瓜尔佳巴毅也。”
他们君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众人都懵里懵懂,唯独周孔孟,捏着胡子得意非凡。
康熙高喊:“瓜尔佳巴毅接旨!”
巴毅跪了下去。
康熙道:“即日起,瓜尔佳巴毅官复吉林将军原职,仍旧袭其父一等男爵位,另加封安国公,若此次将敌悉数歼灭,敕封多罗郡王!”
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君臣之间的事,只听得瞠目结舌,此时也才明白,康熙要巴毅奉旨修行,原来是伺机待发。
巴毅领旨谢恩,站起,喊道:“达春,取本将军的枪来!”
然后,达春犹如天降,扛了他的兵器,还有他的甲胄,服侍他穿戴整齐,虽然一头乱发一脸的胡子,仍旧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