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之地,早晚尤冷,未至辰时,康熙已经走出营帐,迎着初升的太阳活动了下筋骨,继而又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走出辕门,呼出的白汽将他包围,瞬间凝结成冰珠挂在帽子上。
身边的周孔孟瘦小不耐寒,穿着厚厚的皮袍子还冻得佝偻着身子,他冷,又不得不陪着康熙,于是这样道:“皇上病体初愈,还是回账内歇着吧。”
今早起了雾凇,关外人俗称树挂,沿着军营外那条河皆是杨柳和松柏,此时树树都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连河岸边的草都挂着冰花,非常壮观,康熙看得兴致勃勃,哪里肯回营帐呢,还颇多感慨:“朕觉着这关外的日头都比旁处更好看,所以朕要欣赏一番。”
周孔孟举头,眯着小眼,看那太阳同别处没什么区别,可是皇上说不同,他就道:“这是自然,一方水土一方人,日头也是一个道理。”
一句话把康熙说得心情愉悦,两个人就在河边站着,几步远跟着两个侍卫,康熙时不时的鼓捣下树枝,冰花入手,瞬间即化。
突然一只猞猁从不远处跑过,康熙生在北京紫禁城,不识长白山这种特有的生灵,但觉着小东西皮毛非常好看,顿时来了兴致,苦于手中没有弓箭,他就拔腿去追,可是那小东西相当敏捷,没几下就溜得不见了踪影,康熙正东张西望寻找,这时候后头有人遥遥道:“皇上,玉姑娘谢恩来了。”
康熙回头,见玉醐随着李连运走向他,他也不动,待玉醐近了,伏地叩头,他伸手相搀:“起来,地上都是冰雪。”
玉醐不起,道:“奴才不单单是来谢恩,奴才还有一事想说。”
康熙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想着即使不能答应她,只要她开口,慢慢的,总有法子解决玉耕儒的事,却故作不知道:“嗯,说吧,什么事。”
玉醐毫无底气,甚至有些怕,可是从打定主意救父亲那天开始,她时时准备着为此而送命,心一横道:“家父冤枉,请皇上开恩。”
周孔孟心里暗叫不好,四下里看,找不见巴毅。
康熙的脸色就刷的撂下了:“你觉着,你给朕治好了风寒,就足以抵消玉耕儒的罪?”
李连运就拉扯玉醐:“你赶紧回去喂你的马。”
玉醐仍旧固执的跪着:“奴才没有这样想,奴才也并非是因为给皇上治好了风寒而求皇上赦免家父的,而是觉着家父冤枉,家父只是给卢照水看过病,请问皇上,若是家父给卢照水看病即说有罪,那么皇上吃了前明的人参,是不是皇上就背叛了大清呢?”
周孔孟的脑袋嗡的一声,暗骂这死丫头,谁给了你这天大的胆子。
李连运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见康熙大概是气极,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凝视玉醐,他就呼喝玉醐:“放肆,敢这样对皇上说话,还不赶紧叩头谢罪。”
玉醐拼了一死的,想着除了这个机会,再没机会了,咬牙挺着:“奴才说的没错,皇上昨晚吃下的人参已经超过三百年,这样算,这人参该是前明的,皇上吃了前明的人参,难道就算是背叛大清吗,这如同家父给卢照水看病一样,家父是医者,医者父母心,谁有病都会治,且家父并不知道卢照水会写出那样大逆不道的文章,家父何罪之有。”
周孔孟心里说,你可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等着受死吧。
李连运继续拉扯玉醐:“滚回去喂马,等下将军找不到你,还不免了你这个小马官。”
突然,康熙沉声道:“松开她,让她说!”
声如洪钟,震落头顶的树挂,哗啦啦掉在他帽子上身上,他浑然不觉,只拧着眉头俯视玉醐。
李连运只好松开手,偷着与周孔孟对望一眼。周孔孟就借故肚子痛想如厕,道:“皇上,容臣离开一会子,这肚子灌了冷风,有点痛,得方便下,臣马上回来。”
康熙也不理会他,只冷脸看着玉醐:“那支人参,本不该入药,是你故意的吧?故意给朕设下这个局?”
玉醐抬头,有些惊愕:“奴才不敢,奴才说了,医者父母心,奴才开的方子确确实实是治疗风寒的。”
康熙冷哼道:“医者父母心,你是把朕当做你的孩儿了?”
玉醐骇然看向他,使劲晃着脑袋:“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想说……”
康熙已经不容许她辩驳,高喝一声:“来人,带下去关起来!”
随侍左右的侍卫过来就扭住玉醐,分做两厢架起她就拖回了军营,回到军营就把玉醐关进了她自己的营帐,没有铁锁,找了个绳索将门死死拴住。
而巴毅已经听周孔孟说了情况,急忙赶去,只见康熙冷着脸往军营内走来,他迎上前,方想开口,康熙道:“行了你也甭替她求情,朕素来最讨厌那种恃宠而骄的人,以为治好了朕的病就了不得了,朕该赏赐的也赏赐了,她却得陇望蜀,实实气人,关她几天,磨磨她的棱角,这对她以后有好处。”
皇上说得如此透彻,巴毅还真就不好开口了,只好自责道:“是臣疏于管教,致使属下之人如此放肆,请皇上恕罪。”
康熙头也不回:“你是有罪,先是一个协领侵吞朝廷的赋税,这回又出了个马官竟然说什么,你猜她说什么?”
康熙气得站住脚,回头看巴毅问。
巴毅不知事体,也就不好开口。
康熙自问自答:“她竟然说,朕昨晚吃的那支人参已经超过三百年,是前明之物,说朕背叛了大清,还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