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住协领府正院上房,一整套院子数下来,东西厢房两侧耳房后面罩房还有个跨院,大大小小屋子可不少。
齐戈乃侍妾身份,按理该住在厢房,这样方便照顾康熙,只是李连运却安排她住去了跨院,还不是揣摩透了康熙的心意。
玉醐经过打听来到跨院,只感叹孙禄山曾经的辉煌,连个跨院都修建得如此富丽和精致,虽是冰天雪地没什么花草树木点缀,仅仅是那曲桥回廊都非常的好看,关外之地民居简单,这种地儿就是凤毛麟角了,是以又惹来初七的惊叫和喟叹。
院子里静悄悄的,这是齐戈单独的住处,那些个侍卫断不会随便闯入,而齐戈在炕上躺着养伤,玉醐敲门,她疲乏的轻声做请,玉醐推门而入。
也不知这里之前是孙家的什么人居住,这间房比之七姨太的那间,更透着浓重的脂粉气,桃色撒花的幔帐,炕前还有个红木梳妆台,房里摆放的小物件也都非常精巧可爱,玉醐猜测,这应该是孙家某位女主子的住处,看房里的陈设,屋主人年纪不会太大,大概是孙禄山女儿的闺房。
陡然而想起自己京城时那个家的闺房,她一年年大了,她的房里连父亲都甚少去,闺中女儿的时光总是有太多的闲暇,她除了绣花便是看书,以至于家里的绣品太多,堆积起来都不知做何用,她还带着贴身丫鬟璎珞拿到鬼市上卖过,为此给父亲知道后罚她抄写医书,她起初还不开心,等后来发现,抄写几遍之后,那些医书她都能倒背如流了,方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而今父亲总算获救,母亲却永远的离开了她……
思绪至此戛然而止,她猛地发现,自己再一次触景生情,听说老人家才容易回忆,自己会不会未老先衰呢,就像母亲故去的那一晚,次日天明她以为自己会一夜白头呢,忙扼制住情感,将那些支离的片段拂开,稳稳心神来到炕前,依着规矩,先问了齐戈的状况。
齐戈慵懒的歪在炕上,一头乌发如水般倾泻在枕畔,以往红扑扑的脸色现在略有些惨淡,倒显出几分清丽来,给康熙踢伤撑到现在,明白实在捱不过去了,这才叫玉醐来给她看,也知道望闻问切是必须的手段,她指着自己肋下道:“这里痛,习武之人,难免会磕磕碰碰,这次却严重了。”
为了自己的面子,不得不撒谎。
玉醐给她把了脉,伤倒是不重,也需要调理,就开了副方子,见齐戈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玉醐就道:“答应伤着,这抓药的事还是我这丫头去吧。”
本是一句好心,齐戈却感觉她在羞辱自己,愤愤的想,自己在蒙古的时候,王府上下几十个奴仆伺候她一人,谁没有风光过呢,而今即使卑微做了个答应,也还是皇帝的女人,岂是你一个小医官能比肩的,她一把夺过玉醐手中的方子:“不必。”
玉醐的手给那纸张划过,微微的痛,淡淡一笑,横竖病也看了,就告辞出来,行到院子里初七气鼓鼓道:“那个齐答应脾气恁大,连皇上都对小姐礼让三分呢,她也不过个小小的答应。”
再小也是皇家人,伴君如伴虎,父亲的事已经让玉醐深深的领悟到,但凡涉及到皇家的事,还是选择闭嘴为好,忙制止道初七:“而今你也不是小叫花子了,在将军身边做事,千万小心谨慎,别无端给将军惹来麻烦。”
初七就吐了下舌头,然后规矩的跟在玉醐后头。
主仆二人出了跨院,刚好见李连运走了过来,玉醐忙招呼过去:“这么巧碰到李公公,公公万福金安。”
李连运咯咯一笑:“这可不是碰巧遇到,杂家是专门来找玉姑娘的,请玉姑娘过去给皇上把把脉。”
玉醐眉头微蹙:“皇上身上又不痛快了?”
李连运摆摆手:“姑娘就不懂了,在宫里,皇上和太皇太后、太后并妃嫔们,即使没有抱恙,平素太医也要过去请平安脉的,这叫有备无患。”
皇家的规矩可真是多,玉醐能奈何呢,只好道:“公公前头带路。”
李连运掉头先行,引着玉醐来到正院上房,于门口跺掉脚上的灰尘,并以此通知里头的人,然后推门而入,躬身禀报:“皇上,玉姑娘来了。”
康熙爱书,常常手不释卷,此时正在书架前踱步,对李连运的禀报只嗯了声,然后指着那些书道:“你瞧瞧这个孙禄山,弄了一屋子的书,都是三岁孩童看的,什么《三字经》、《千字文》、《唐诗三百首》,书倒是好书,太浅了,他那么大的岁数也看这种书,可见他不通文墨,如此之人,怎么能做个好官呢。”
玉醐怎么听都觉着他有责怪巴毅的意思,毕竟孙禄山当初是巴毅一手提拔的,忍不住道:“从古至今,读书多的未必就是好官,比如秦桧。”
宋代的秦桧可是个大才子,据说著名的宋体字都是他创造的,还不是个大奸臣。
她带着赌气嘲讽的口吻,李连运吃了一惊,正待说什么,康熙却哈哈大笑:“也对,倒是朕孤陋寡闻了。”
皇上自谦,李连运忙道:“万岁爷实乃天下第一人,当然是孤陋寡闻。”
他刻意在“孤”和“寡”上加重了咬音,因为“孤”和“寡”都是昔时王侯的自称,比如“孤家”与“寡人”。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康熙非常高兴,回去炕上坐了,等候玉醐给他把脉。
玉醐小步近前,也不是因为面对的人是当今皇上才害怕,而是因为每逢看到康熙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