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甄不止一次觉得,这监国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每天有那么多的大小琐事需要自己去料理。
他每天要处理云梦的政务公文,安排王府和郡国的各项琐碎事宜,管理王国的税收和支出,还要判决王城和封国重要诉讼官司,甚至连街上的地痞打架闹事,封国的百姓失窃、走火,只要告到了他这里,他都得耐心处理。
虽然母亲汪夫人会帮他分担很多内政杂务,祖母也会给他提供很多老道的睿智建议,但许多外交和只能男子处理的事宜,都得他这个王府世子亲自承担。
最令钟甄难受的是要接见各个郡国的王公贵族,同他们虚与委蛇,商洽国事。有时甚至还得会见朝廷的巡视大员,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礼汇报。他真的很讨厌那一套假惺惺的贵族礼仪,同他的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兄弟姐妹一样,他的骨子里也有一颗好动反叛的心。
可是他没办法,他永远忘不了父亲钟羽晟离家北上的那天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那年初冬,天气异常的寒冷,父亲离家那天正下着鹅毛大雪,云梦国远在南疆,靠近热带地区,十年都难得见一次雪,何况是这么铺天盖地,厚如毡被的大雪!所有人都很吃惊,觉得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钟擎、钟辰几个那次却都是第一次见到那白茫茫、凉沁沁的新奇事物,两个人兴奋的在雪地里打滚,还在王府前堆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雪人。
可是对于已经懂事的钟甄来说,那场大雪只加重了自己心头的沉重和伤感。
他忘不了祖母钟老太君布满皱纹的脸上流着泪水,眯着已经看不太清东西的混浊双眼仔细的摸着父亲钟羽晟的脸庞,干瘪的嘴唇难过的嗫嚅着:
“天象异变,我钟儿又要远离,骨肉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年暮之人怎不伤感,只怕从此便是多事之秋了……”
老祖母年事已高,且双眼开始逐渐失明了,老年人最见不得的恐怕就是亲人远离,骨肉拆散吧。
听了她的话,大家都很伤感,特别是母亲和蓝夫人,两人更是哭得抽声噎气,如同泪人一般。
父亲的心情显然也十分沉重,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含泪拜别了祠堂里的列祖列宗和年迈的钟老太君,又牵着汪夫人的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最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拥抱了自己的几个孩子。
钟辰、钟擎不懂事,还一脸好奇的问父王这次出远门要去哪里,嘱咐他一定要多带点好玩的回来。
可到了钟甄跟前,钟羽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又将手放在难受不已的钟甄肩上,强迫他抬起头来。
“甄儿,你已经是个成年的大人了,从前你可以像个养尊处优的王子一样不问世事,可是现在,家里就你一个成年的男人了,你要负起责来。”钟羽晟望着他心爱的这个长子,语重心长的说着。
“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开始出阵杀敌了,你二弟,十四岁就去皇宫里当质子了……你是钟家的长子,现在你要挑起钟家的重担来,照顾好家里的女眷和弟弟们。”
“嗯嗯……”钟甄鼻子里酸酸的,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就要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掉下来了。
“不许哭,你是男人!”钟羽晟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严厉。钟甄只得仰着脖子,强忍着眼泪。
“父亲,我也是男人!”一旁的钟擎一脸自豪的扬起头。
“我也似!我也似!”年岁尚小的钟辰也口齿不清模仿着。
钟羽晟低下头去,一脸爱怜的抚摸着两个小儿子的头顶。
……
从那以后,已经两年多了,钟甄每次觉得烦闷不已时,他就会想起父亲的告诫来。
就像现在,他坐在王府的阁厅里,坐在父亲那坚硬的公务椅上,已经处理了大半天的政务了,连午餐都是内厨王妈送上来的。
一上午的功夫,他同王府的管家核对了王府端阳节的节庆开支,找出了几处可以继续改进、节约花销的地方。
随后,他批示了十项重大的诉讼案件,给出了相应的刑罚结果;又听取了沁埏城的巡捕房总捕头汇报了这段时间关于城里的一些骚乱的处理情况的汇报:
端阳节前后十多天里,这沁埏城竟发生了8起火灾,12桩盗窃和5抢劫案件,甚至还杀死了4个人,还有两户人家赌气斗殴,发生了严重的械斗事件,打伤了二十多人,钟甄觉得这节过得也够闹心的。
甚至,连王府的养马官都向他来汇报了王府马圈今年的马匹喂养情况,王府今年打算再从乌梁国购买十匹汗血宝马,有三匹年老多病的脚马已经快不能进食了,必须找机会送他们一程,让他们有尊严的死去。
养马官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自己的坐骑清风居然要当父亲了,那匹帅气的枣青色汗血马居然把一匹皂花色的母马弄大了肚子,生了两匹混血的小马驹。
现在,他刚刚处理完了长史呈上来的下半年云梦的军防实施报告,双眼又酸又涩,望着窗外飘进来的葱茏树影,不由得站起身子来,伸了一个懒腰。
钟甄走到窗子前,一扇扇的把所有的黄花梨隔扇都推开,任由微风把自己的额发微微吹起。
窗外依旧是烈日炎炎,已经是盛夏了,今年云梦国的夏天比往常还要酷热,钟甄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就算有人在旁边扇风,都会觉得汗流浃背,听说街上还有直接被活活晒死的乞丐,很是凄惨,似乎这反常的天气越来越多了。
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