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着雪,武好古和米友仁这对师徒从清晨开始,就窝在潘孝庵在大名府的宅子里面没出门。今天大和尚鲁智深又被知大名府的韩忠彦请去了这是鲁智深第二次见韩忠彦了,上一次是武好古等人刚到大名府的时候,大和尚还带了一幅《毗沙门天图》去拜见,结果这幅图就被送去了开封府,献给了向太后。
武好古本来也想和大和尚一起去,却被米友仁阻止了。
“元晖,你为何不让我去结交小韩相公?”
武好古一边在一张调色板上调和油画颜料,一边问自己的好学生米友仁。
而米友仁则在替老师支起画架,还把画了一半,没有最后完成的《潘素儿的微笑》放了上去。听见武好古的问题,就是嗤地一笑:“旧党人物,还有必要结交么?”
武好古对如今宋朝的新旧两党之争,是看不大明白的当然,他也知道等宋徽宗一亲政,新党很快就会占据绝对优势。
不过他对新旧两党的阵营划分,和各派骨干大佬的情况是不了解的。
米友仁看了老师一眼,笑道:“老师大概不知道朝中的新旧二党是怎么回事吧?”
武好古摇摇头。
米友仁笑了笑,又问:“那么,老师知道旧党为何总不讨官家的喜欢吗?”
“旧党……”武好古想了想,“旧党因循守旧,不愿变通?”
“变通?”米友仁摇摇头,“有甚好变通的?
国家的问题是兵弱,又非财穷。若是靠敛财才可以强兵,哪儿有契丹之强,西贼之凶?”
这个问题,之前米友仁已经和武好古讨论过了。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别说大宋如今有七八千万的财入,就是有几个亿也白搭这军队没人敢负责,也没人能负责,又怎么会强大?
“那么旧党为何不为官家所喜?”
“因为钱!”米友仁一笑,“旧党主张官不与民争利,便是不让官家和豪门大族争利……这其中的缘由,老师应该清楚吧?”
“旧党人物,多出身北地大族。”武好古低声道,“可是新党……”
“江南少世家,”米友仁道,“况且本朝立国之后数十年间,少有南人为相的。”
宋朝有个传言,说是赵匡胤曾言:“不可用南人为相。”
这个传言真假莫辩,不过宋朝开国之后的直到真宗朝的数十年间,得以为相的南人,也只有晏殊、王若钦等寥寥几人。但是到了王安石新政开启后,南人为相就成了普遍现象。
其中的缘由,恐怕就是南方士人用为国敛财换取了皇帝的支持,从而纷纷入主中枢,在政治上压倒了北人的旧党。
米友仁道:“老师若是想为端王所用,就不宜和旧党人物太近……旧党将来即使得势,也是暂时的。”
武好古有些明白了,米友仁给自己的定位是“官家的自己人”,又不是科举正途出身,而且多半也是要替官家敛财的。
这等人物,去和小韩相公这样的旧党大佬结交,根本是自取其辱,而且武好古一旦和旧党接近,他还能不能扮演“白手套”的角色都难说了。
若是不去做白手套,那么武好古就真的只能终身在书画圈里面混了。钱是不会缺的,可是这挽救天下的事业就别想了……
“新党、旧党,老师最好都敬而远之,”米友仁又将手中一匹胡麻布轻轻展开在了桌子上,然后认真地看着武好古,“免得被牵连入党争之中……若是陷进去,那可就做不了事情了。”
很显然,米友仁已经知道了武好古的心思敛财不是他的目标,做事业才是!
而要做事,就不能陷入党同伐异的泥潭,只要不陷进去,哪怕新旧两党一起发力咬武好古,也不用害怕。
因为武好古是在替皇帝做事情!
想到这里,武好古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轻松地笑容,他拿起支特制的油画笔,蘸了蘸调色板上的蓝色颜料,然后涂在了米友仁展开的画布上,然后又同样地将红色和黄色颜料也涂了上去。
“调好了,元晖,你试试看吧。在画布上用画油画的感觉,同在纸绢上画工笔是完全不一样的。”
……
同一时刻,高俅已经入了开封府城,他撑着伞,在雨雪斜风中缓缓而行,风雪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也没有注意,他的思绪已完全沉浸到和武好古、潘巧莲有关的点点滴滴中去了。
当刘有方从潘孝庵那里讨来武好古的《潘巧莲写真图》献给端王的时候,高俅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
但那时武好古和潘巧莲已经离开了开封府,而高俅人微言轻,根本不可能左右端王赵佶的意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亲王殿下被“潘巧莲迷住”。
而现在又是给端王殿下选择正妃的关键时刻!
根据大宋的祖制,皇后和亲王的王妃,都应该从勋贵女中挑选。潘巧莲正好符合这个条件,她是大宋开国功臣潘美的后裔。
而且,潘巧莲妩媚高挑,和身材高大的端王赵佶正好相配,又不是那种不大能生育的纤弱女子……
若是入了王府,多半能替端王殿下生下一大窝子女的。
对于子嗣艰难的大宋皇家而言,潘巧莲其实是非常合适的皇后或亲王正妃的人选。
当然了,围绕端王选妃展开的博弈,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收场的。而且听宫中传出的消息,在选妃问题上有决定权的向太后的意思是:不着急,慢慢选……
可是向太后不着急,作为武好古好兄弟的高俅却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