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八月,界河商市的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同时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
街道上变得熙熙攘攘,城外的界河水面上更是轴轳相接,帆樯林立。两岸码头上的货物更是堆积如山,搬运货物的苦力们也不肯放过这一年中最容易赚钱的时节,忙得不亦乐乎。
武好古自海州回到界河老巢已经有一个月出头了,挤压起来等候他处理的公务,也终于料理完毕,可以忙中偷闲上一阵子了。
穿着一身宽松的袍服,躺在自家后花园八角亭中的一张软榻之上,悠然自得的看着近日的堂报和报纸。报纸有《文曲星旬报》、《士林》、《清流》、《界河商报》、《京东商报》、《云台学刊》等等。经过几年的发展,报纸这种传播消息和宣传鼓动的方式,算是提前在宋朝的大都市中出现了。
最近报纸上最热门的话题,当然是围绕三年一度的科举展开的。今年秋天,各州府军都要举行发解试,明年春天则是礼部试和殿试。对于大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特别是占读书人大多数的寒门士子而言,接下去的几个月无疑让人兴奋和期待的。
是跃过龙门,还是继续蹉跎,就要看他们在考场之上的发挥了。
不过这一次的龙门之跃,却出现了让天下寒门士子们非常不安的情况——龙门之侧,又开了一扇大大的后门!
这扇后门就是右榜进士科!
虽然暂定的名额只有200人,相当于左榜进士的400人——这只是暂定的额度,一般情况都会有增减——但是右榜挤占左榜的情形已经非常明显了。
要知道建中靖国三年的那一科,登进士第的人数有538人,而这一科已经减少到了400人左右。而被看成右榜进士前身的武进士的等第人数,在上一科只有二十几人,可现在也增加到了约200人,几乎翻了十倍!
而且更让寒门士子们心寒的是左右榜进士在待遇上将完全一样!不再是文武之别了,虽然大部分右榜进士仍然会担任武职,但是在朝廷承认的进士身份上,左右榜是完全平等的。
也就是说,凭着真本事从百万读书人中一场一场硬考出来的左榜进士,居然和走后门的右榜进士平等了——这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另外,由于太学的改制,造成了“县学—州(府)学—太学”这条官学金属路线的消失。
原本的太学上舍生是可以直接授官的,上舍出身虽然不如进士出身,但是比起荫补还是要强一点,更不用说和武官相比了。
因此区区100名太学上舍生的背后,就是全国四百州军数量超过十万的官学生,以及负责管理官学的大批官吏。
虽然现在地方官学并没有取消,但是中央的太学一改组,就切断了地方官学升太学的途径,这就等于动了全天下官学的奶酪。说穿了,它们存在的基础,就是那100名太学上舍生的名额。
既然动了人家的奶酪,那么就得承受天下士子的嘴炮攻击了!
所以这些日子《文曲星旬报》、《士林》和《清流》这三份士林大报上,几乎一边倒的都是对右榜进士和实证学派的批斗。
什么骂人诅咒的话都出来了,“请废右榜进士”的呼声还是比较温和的,喊打喊杀,要“诛武好古以平天下士子之愤”,“诛武好古以慰孔子、孟子于九原之下”的呼声都出来了。
甚至还有人公开在报纸上呼吁“天下读书人仗剑杀之(武好古)”……幸好天下正经的读书人都是“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的,倒是武好古实证一派的读书人都剑不离身,所以武好古的小命儿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他还是减少了公开露面的次数,尽可能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了,免得被人用“如刀之笔”戳中了。
潘巧莲走进了凉亭,挺着个大肚子,由一个丫鬟小心搀扶。看到她,武好古连忙放下报纸,上前去拉着潘巧莲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十八,怎么样?”武好古笑着将手掌按在了潘巧莲的肚皮上,感受着轻微的胎动,“比前两胎可活跃多了,多半是个男孩吧?”
“但愿吧,”潘巧莲俏丽的容颜上写满了忧色,她撇了一眼摆在一张矮几上的报纸,“大郎,人言汹汹,颇为可畏啊!”
武好古一笑:“身处千年未有之剧变,还惧什么人言?十八,你不用担心这些,为夫自有办法对付,保管让蔡元长去海州养老。”
潘巧莲笑了笑,心里自然是担心的,可是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道:“对了,刚才赵府来人说,钟哥儿回来了,还带来了阿骨打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一岁,名叫斡本,是阿骨打的长子;一个只有八岁,名叫斡啜,是阿骨打的四子。”
“阿骨打的四子斡啜……兀术?”武好古一愣,这不是四太子金兀术吗?赵钟哥怎么把他给带来了?可不能让他往军事上发展,回头收他做徒弟,培养他对绘画艺术的兴趣,以后就是金国著名画家金兀术了……
“好!”武好古站起身,对潘巧莲道,“十八,为夫去一趟赵府,把阿骨打的两个孩子接到咱家,以后就让他们和义勇、铁哥一起上蒙学吧。”
“也好。”潘巧莲笑道,“反正家里房子也大,还有不少屋子空着,多住几个人也热闹一些。”
“那就好了,”武好古道,“为夫再去叫上章致平,他这些日子看了骑士学院的兵书,还读了许多战场日志,对钟哥儿是仰慕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