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越看来,这比起李广利之前,那花里胡哨的布置要靠谱的多了。
最起码,不会有被匈奴人集中优势兵力,在局部战场包围、消灭或者击溃一支汉军要强得多了。
天子听着,却是陷入沉思,良久他才道:“朕也曾因这个问题和丞相谈过……”
他微微的摊开手掌,道:“所谓十指莫如一拳,与其兵分多路,不如集中一路而击之!”
“但丞相说,若集中兵力,则匈奴恐将远遁,且,西域道路也负担不起十余万大军之后勤辎重……”
“所以,朕也就没有坚持……”
“然今日,又闻爱卿之语……朕想向爱卿问一个问题……”
“卿伐漠北,漠北道路是否能保障大军后勤辎重运输?”
张越闻言,挠了挠头。
后勤那是什么?好像鶄泽之战后,汉军就再也没有担心过后勤问题了。
一开始是吃乌恒人的牲畜与奶酪。
打过难侯山后,就是吃匈奴人的了。
大军一路北伐,边打边吃,打完回来,好多人都胖了……
只是,这个事情不太适合讲出来,那太嘲讽了,张越只好低头道:“启奏陛下,此非臣所管之事也,乃是交于乌恒义从所责……”
嗯,打到后面,乌恒人和匈奴人都成为了辎重部队,专门负责驱赶、照顾牲畜,押运黄金布帛以及俘虏。
张越迄今依然记得,汉军过祷余山时,因为缴获的牲畜和俘虏的战俘与牧民实在太多了,严重影响大军速度,所以他干脆下令,让乌恒与匈奴义从,在祷余山下安营扎寨,专门看管和照顾俘虏与牲畜。
而等汉军封狼居胥山而返,带回来的牲畜与俘虏数量,是祷余山之前的一倍。
以至于,张越不得不下令从战俘里选出一批表现好的人,来照顾和监督其他人。
天子闻言,也是一楞,他这时候才记起来,好像似乎,这位鹰杨将军北伐,出雁门塞后就没有跟朝堂要过什么钱和粮……
当初,他听说的时候,还曾感慨:“张子重有霍骠姚之风!”
当年的骠姚校尉,也是这么打仗的。
出了长城,自己找吃的,完全不用朝堂关心和支援,打赢了还能带回无数战利品。
元鼎盛世,实际上就是建立在冠军侯骠骑将军大司马一次次的出击与胜利的基础上。
想到这里,天子就不免对李广利有了许多意见了。
他仔细的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李广利为将以来的得失。
除了第二次大宛战争打赢了以外,他好像没有赢过任何一场大规模主力会战。
打不赢也就算了,浪费的钱粮,却是好像有些多啊!
两次大宛战争,累计耗费钱粮数十万万,虽然打赢了,带回了许多西域胡姬与黄金珠玉,让他乐呵了下,但回头算算账,还是亏啊!
天山会战,更是血亏!
李陵部折戟浚稽山,李广利又在天山南麓鏖战数十日,最终撤兵。
数百万石麦豆打了水漂,数万万军饷和十余万万的赏赐,砸进了天空。
余吾水会战,则差点把帝国的国库都打空了。
过去,没有对比的对象,天子还能自我安慰这都是学费,李广利还是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打赢的。
但现在……
与眼前这位一比,李广利简直就像是一个赔钱货。
天子甚至忍不住幻想起来,若是张子重统帅河西大军,以其屯田的能耐和搞建设的本事,加上打仗的本领。
恐怕河西四郡会一年开垦,两年凿渠,三年则亩产七石,四年而匈奴灭。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只是……
如今,河西的主帅和话事人乃是李广利。
而且,李广利集团在河西根深蒂固,影响庞大。
不夸张的说,在河西四郡,李广利俨然就是一个诸侯王。
不……
他简直就是一个土皇帝!
天子想起了不久前,河西四郡的监御史以及凉州刺史衙门的报告贰师将军以陛下诏而贴河西郡衙之墙,密令各郡不使羌胡知。
当时,他心里面就已经有点不爽。
如今,再想起这个事情,不爽就直接演化成为厌恶了!
“李广利如今连朕亲自下发的诏书,也能阳奉阴违,也能视若无物……”天子暗想着:“假若有朝一日,朕不幸入之于茂陵,太子即位,贰师能尊新君之命乎?”
连劳资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将,还能尊重儿子?
太子性格,又素来优柔寡断,哪怕有鹰杨将军在旁辅佐,也难保河西的贰师将军不生二心!
天子可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惠帝被平阳侯曹参当面喷了一脸唾沫的故事,更不会忘了,太宗即位之初,被曲逆候陈平、绛候周勃等老臣视为傀儡的故事。
而李广利怎么看都不像有曹参之忠,太子怎么瞧都不像有太宗的风范!
于是,天子心中忽然杀机暗动。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叫人看不出来,但这刹那间波动的杀意,却还是让张越感觉到了。
张越赶忙低着头,不发一言。
内心之中,却是不明所以。
天子却是呵呵的笑了一声,对张越道:“贰师将军领兵与鹰扬不同,鹰扬是就食于敌,以兵法: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为法……”
“贰师则不然,其领兵,必先足兵、足食,足马,然后出塞……”
“大军漫漫,一万之师,须三万之民而转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