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温室殿。
刚刚下过小雨,天气冷的有些让人发抖。
几个宫人,围着一个炉火,勉力取暖。
赵充国快步走过帷幕之间的回廊,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些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起烤火的人,没有作声。
今年冬天,这些小巧的铁皮炉子,就开始在长安内外,风行起来。
几块蜂窝煤,就能让人烤上一整天,又暖和又安逸,还可以用来烧水热饭。
更紧要的是廉价。
蜂窝煤两个才卖一钱,长安城内,几乎人人都消费得起!
不像往年,一家若是要取暖,木炭一项的花费,就是三百钱往上走。
而似那种小炉子,更是这股全新风潮里的宠儿。
据说,最开始是新丰那边推出来的产品。
体型很小,最多也就能放下两块蜂窝煤的样子。
但,便宜、皮实!
市面上售价,也就二十钱到三十钱左右。
而且,轻便易用,甚至可以提着到处走。
所以,一下子就畅销了起来。
然后,引来八方山寨,甚至有些无钱的穷汉,自己动手,打制一个,居然也可以提着到处跑。
“那位张侍中,还真是有些奇谋妙想……”赵充国在心里想着,脚下的步子,却是忍不住快了起来。
进了内殿,一位天子身边的近臣,立刻迎上前来,说道:“赵侍中,您可来了……陛下,已在等候多时呢!”
赵充国认得这人,知道他是现在这宫中资历最老,权势最大的黄门侍郎领内廷谒者令郭穰。
数月前,一场风波,令这宫廷宦官势力洗牌。
此人,成为了那场风波中的幸存者,由之一飞冲天。
据说,那场风波的始作俑者,也是那位张子重……
“还真是那里都有他……”赵充国心里叹着,不得不佩服那位同僚的能耐。
一个人能到处搞新闻,不是大事。
但若他能每次都搞一个大新闻,然后全身而退,这就是本事了。
嘴上,赵充国却是笑着拱手行礼,问道:“郭令吏,却是不知,陛下何故诏我?还望令吏提点……”
说着,便塞了一枚麟趾金到郭穰手里。
郭穰摸着麟趾金,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新丰那边长孙殿下急奏,向陛下禀报了一件事情……”
“陛下,有些拿不准,所以请侍中来询问一二……”
“何事?”赵充国面色严肃起来。
他是现役军人!
哪怕如今拜为侍中,也依然兼着假玉门校尉的职务。
这等这次长安镀金完成,就可以回到玉门关,然后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将军。
所以,天子找他咨询事务,肯定和军事有关。
而西域那边,最近可真是风起云涌,好戏连连!
虽然,自冬十月后,居延方面的信使就渐渐稀疏。
但也保持了五日一报的密度。
所以,虽然在长安,赵充国也能及时掌握前方的情报(虽然大多数都是过时的情报,有些甚至是发生在秋天的事情)。
就听着郭穰道:“张侍中和乌孙使者,谈了一个新条件,陛下闻而甚喜,只是,因西域路远,故而想咨询侍中,西域之事……”
赵充国听着,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他还以为……
有仗打了呢!
不过……
他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对郭穰拜道:“谢过令吏!”
…………………………
在郭穰引领下,赵充国来到了天子的寝殿中。
“臣充国恭问圣安……”和往常一般,规规矩矩的叩首顿拜,然后抬头。
赵充国这才发现,原来,天子不止召见了他一人。
天子还同时召来了如今还未启程动身南下的太子刘据,赵充国立刻明白,事情比想象的要大。
因为……
太子刘据,素来和军方尿不到一个壶里。
特别是边塞军人,对这位储君的观感,真的是好的有限!
谁叫,这位殿下自成年以来,多次呼吁‘和亲’,甚至力主推动汉匈和谈!
关键是,差点被他真的谈成功了!
汉军自什长以上,可没有一个人稀罕什么劳什子‘和平’。
便是士兵们,大约也不喜欢。
没了战争,这上上下下几十万人马,做什么?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若是如此,那大家伙从小就刻苦磨砺武艺,打熬身体,甘冒奇险,背井离乡,在居延一带又是图啥?
所以,边塞军人,真的很难对主和派的太子,有什么好感。
甚至连忠诚心,也是浅薄的很。
越上层,越是如此。
到了将军一级,平日喝酒喝醉了,对着长安方向大骂‘竖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赵充国知道,贰师将军李广利对类似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鼓励、默许的。
整个边塞都知道,只是没人说破罢了。
在心里微微想了想,赵充国忽然想起了方才郭穰告诉自己的话。
“陛下闻而甚喜……”
在心里微微琢磨了一会,他便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了。
而天子的声音,也从上方传来:“赵卿平身……赐座……”
“臣谢陛下隆恩……”赵充国爬起来,然后装作刚刚看到刘据的样子,赶忙上前拜道:“臣见过家上,家上千秋……”
“卿免礼……”刘据矜持的紧了紧衣领,然后就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赵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