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睦站在太守府的门口,傲然望着前方马背上的那个男人。
长发束起,自身后披散而下,面目英俊得如刀劈斧凿。
尽管穿着衣衫,看不见那传闻中的血色赤龙刺青,但王睦依旧很清楚,隔着一个院落的,便是宛城的游侠首领,也是地下秩序操控者刘縯。
而稍慢了一点赶到,出现在刘縯身边的那张脸孔,更是王睦所熟悉的,也是三年前,在长安的酒肆之中见过的那张脸孔。
王睦伸出手,提起了面前几案上张方首级的头发,向前丢去。首级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在地上滚了两滚,落在了刘秀刘縯两人的面前。
刘縯心中突然一跳,瞳孔已经收缩了起来。
那枚首级,难道是……任光?
“这……便是你们今夜要杀的人了吧。不用再费力气了,我已经替你们杀了。不过……”
王睦顿了顿,冲着刘縯刘秀两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你们不需要感谢我。因为我本就已经决定杀他了。”
刘縯翻身下马,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了地上的那枚首级。
那失去了生命的头颅,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眼睛死死瞪出了眼眶。然而幸好,那不是任光。
而是——张方!他们原本要击杀的宛城太守!
“你是什么人?为何杀了张方?”
既然知道了死去的是张方,刘縯心头的担忧也稍稍少了一些。他站起身,丢开手上张方的首级,望着前方那个男人冷冷地问道。
一旁的刘秀刚刚跟随着哥哥来到了太守府的门口,便陷入了极端的震惊之中。
眼前站在府衙之前的,赫然便是三年前长安酒肆中,随侍在那老人身边,执弟子之礼的那个男人。
尽管年岁稍长,上唇也留起了短髭,但他的相貌却始终被刘秀牢牢记在心里。
那么……后来在集市上出现的黑衣人,此刻又在哪里?
刘秀的心脏开始了砰砰的跳动。
“杀张方,是因为他是一个废物,在这些年里,居然为了那些区区财物贿赂,任由南阳的刘氏宗族坐大。”
王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无可比拟的骄傲神色:“至于……我么?我是天下间,最伟大的人的弟子,王睦!”
“最伟大的人?”刘縯冷笑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有过你这样的弟子啊。”
王睦淡然笑了笑,对刘縯的嘲讽丝毫不以为意:“相比于他而言,你根本不配提起伟大这两个字。因为你们……即将在他的安排下,成为新世界的献祭!”
一个黑色的身影,自王睦身旁的阴影中一点点浮现,出现在了刘秀的视线之中。他好像原本便一直存在于那里,但在他出现之前,却又仿佛怎么都看不见一般。
“韩卓,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王睦对待那个黑衣人的态度,却极为恭敬,一手抚胸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而刘秀,则已经愣在了马上。他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再度回到了三年前,长安郊外集市上的那一刻。
他记不得他的相貌,甚至……根本就从未看清过。但这个叫韩卓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寒意与杀气,却是刘秀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
他就是三年前的那个男人,那个险些便杀了自己,出剑快如闪电的男人!
刘秀紧紧捏着手中的缰绳,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
“阿秀,之前欺负你的,就是这家伙?”
刘縯的一声冷哼,打断了刘秀心中的恐惧。
“看起来,也没有多强嘛。”
刘縯跳下马,手里依旧握着那柄布条困扎着的长刀,目光冷冷地望着眼前那个名为韩卓的黑衣人。
“听我弟弟说,你想杀他?”
韩卓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面目僵硬如寒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发一语。
“想杀阿秀的人,都得死。”
刘縯的双目中,猛然爆发出两道寒光,双腿在地上猛地一蹬,如电般向着韩卓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韩卓也如鬼魅一般在原地闪动一下,划出了一道黑影,挡在王睦的身前迎向了刘縯。
刘縯的长刀自腰间甩出,向着韩卓全力横斩而去。
自从刘縯自弟弟口中听说了这个险些杀掉他的刺客之后,刘縯便已经决定,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刘縯含恨出手的一刀,快若奔雷。然而在他刚刚出手的那一刻,心头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刘縯完全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这一刀无论是力量,速度,角度,方位,都是完美无缺的一刀。而前方那个名为韩卓的男人不管是格挡还是闪避,刘縯都已经做好了后手的准备。
但是身经百战的本能,却赋予了他敏锐的嗅觉。就在挥出那一刀的同时,刘縯骤然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暴起了鸡皮疙瘩,仿佛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刺痛起来。
那是浓厚得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气,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像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刀挥出之后,他便会……死。
电光火石的瞬息之间,刘縯顾不上多想,用力一拧腰,硬生生地将那一刀扯了回来,诡异地在前冲的姿态下向后一仰身。
就在刘縯仰身的同时,一道寒风以突如其来的姿态突刺而来,在刘縯的面前划过。那冰凉的剑身,几乎便是擦着刘縯的鼻尖而过。
刘縯的脊背一阵发麻,手中长刀重重向上反撩,可结局却依然是又撩了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