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远觉得头脑中一阵混乱,她本来是要骂萧掩的,可是萧掩的话不得不让她思考。
她脑袋里都是那个院子里的景象,四个同龄人跪在屋檐下,那粗壮的汉子甩着鞭子骂着:“你们的父母养不起你们,把你们卖了,要怪就怪命,你们命不好,不要试图逃跑……”
都是父母,这个世道,有人要卖儿卖女……
她捂着头,陡然间怒视着萧掩:“可是你差点把我卖了,如果不是义兄出现,你要把我卖到妓院那种地方去,有什么话你不可以好好跟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骂到最后,她控制不住,举起拳头打萧掩的肩头。
她可不是花拳绣腿,萧掩疼的脸都变色了,却岿然不动被她打。
李蘅远打的有些崩溃:“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说完,她身子一滑,就蹲了下去。
从人伢子那里回来,她衣服都没换过,身上一点装饰都没有,清水芙蓉,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萧掩眉头蹙了蹙,蹲下来把她抱起:“阿蘅,我只是想让你印象深刻一些,那公验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卖了你,你是县主,还有阿耶,再者,你是我的妻子,我就算穷的吃不上饭,也不可能卖自己的妻子啊。”
说完把李蘅远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
可是用岳凌风的话说,就算是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心灵上的创伤。
李蘅远推开萧掩:“你不要再碰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为了让我印象深刻,就可以想到要卖了我,那我凭什么就配合你,我又凭什么原谅你,你知道我多害怕,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萧掩被李蘅远的油盐不进也惹恼了。
他道:“你到现在想的还是你自己害怕,在院子里所见的一切你都没有往心里想过。”
“阿蘅,百姓养了我们十多年,你之所以觉得这些东西离你很远,是因为你一直在喝他们的血,他们要卖儿卖女来供养你,供养国公府,供养我们,供养朝廷的个个王公贵族。”
李蘅远看着萧掩:“是阿耶把我养大。”
萧掩陡然间提高了声音:“那都是民脂民膏。”
李蘅远:“……”
萧掩瞪大了的眼睛,俊美的脸有些扭曲,是从未有过的气愤。
李蘅远眨了眨眼睛。
萧掩又放低了声音,到语气无比郑重道:“阿蘅,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有感情,心会痛,就算是父母,他们虽然能给孩子生命,可也不能随便买卖人。”
“你看到的都是太平盛世,但是那个小院子,才是百姓生活的常态。”
“你以为我为什么对朝廷如此敌意?你以为我想当皇帝?你以为我是为了建功立业?”
“不,我就是想建立一个真正的太平世界,没有妻离子散,没有人卖人,更不会有亲人卖亲人。”
“你一直不能了解我,我就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这个世界,你能理解。”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反的原因,你要么跟我站在一边,要么,我们只能是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四个字他说的十分轻,轻的有些似有若无,像是没说过。
可是却直接刺痛李蘅远的心里。
李蘅远怔然的看着萧掩。
萧掩问道:“所以阿蘅,你想清楚了吗?”
李蘅远张张嘴,后又绷着脸把转到一边。
萧掩看着那依然怒气冲冲的小脸,心头一痛。
后轻声道:“阿蘅,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心从来没变过,是你变了,但正是因为我不会变,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妥协,所以……”
“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吧。”
萧掩说完等了一息,见李蘅远没什么反应,他道:“今天的事吓到你我很抱歉,但是我的心里是不后悔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样会领着你去那里,去和苦难的人们感同身受,因为你应该了解,在我心里,你就不应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你可以做的更多,更多,而且你我都应该这么做。”
李蘅远听的咬了咬唇。
不过她还是没有动,萧掩就在这个时候说了再会,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李蘅远抬起头,正好看见萧掩青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后,她委屈的扁扁嘴,明明觉得萧掩很过分,可是所见的,萧掩所说的,又都是那样的震撼人心,情景和话语在心里挥之不去。
对萧掩,也埋怨不起来。
李蘅远低头看着自己辫的傻瓜一样的两根辫子,伤心的哭了起来。
……………………
夜深了,桃子和樱桃抱着被子站在李蘅远面前。
“娘子,我们就在您的床下打了地铺,这样能伺候您。”
李蘅远道:“地太凉了,你们还是去房间睡吧。”
桃子和樱桃齐齐摇头。
桃子道:“婢女怕您晚上害怕。”
李蘅远:“……”
她想说她不害怕,之前的晚上也是她自己睡的,可是她没资格说出来,因为之前萧掩都跟她一张床,她不是一个人。
有萧掩抱着她睡,她也不可能害怕。
不仅不害怕,还无比踏实。
但是今晚萧掩根本就不可能来了。
之前他们已经说清楚了,萧掩的意思,就是不会再来了,萧掩是个要脸的人,特别要尊严,所以在这种时候,一定不会再来了。
李蘅远心下又恨又失落。
恨萧掩的无情和狠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