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基隆城不久,守序的战舰便陆续进入西班牙人的船坞维护,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本已接近完成。7月下旬,一场台风袭击了基隆港,外海狂风巨浪,两人合抱的大树都能被拔起。瓢泼大雨仿佛从天上倒下来,雨水已经连成线。污水从下水道的井口倒灌出来,就像黑色的喷泉。
老水手们提前有了预感。战舰降下所有帆桁,加固了锚缆,受到的损失不大。淡水堡工地就惨了,半个月的功夫白费。面对台风过后的一地狼藉,守序的计划被迫推迟。他决定索性再继续停留一段时间,维修船只的同时顺便招募一些水手。从而把计划外从舰队抽调的黑人官兵造成的人员缺额补齐。
守序从基隆城的战利品中拿出一部分物资和白银,用来招募华人。说起来,台北比金城优势的地方就在此了,距离中国更近,更便于吸引移民。
金城占据的西洋航线是南北走向,一个季,商船一年只能往返跑一趟。硬要逆着季风之字航行当然也不是不行,但那样的代价太大,所需的时间也太多。从大员到巴达维亚,顺风一月可达,逆风就得三个月。普通的商船轻易不会如此做,只有携带贵重物资和军情之类的重要信息,船只才会尝试长距离逆风航行。
从福建航向台湾是东西走向的航线,无论是南风季或是北风季,中间总有合适的航行风向,商船一年内在台湾海峡可以反复航行多次。而且因为航程短,出洋未必需要大船,荷兰人在热兰遮一年能统计出400多艘中国商船,其中自然以中小型船只居多。
西班牙人在鸡笼港对华贸易是个大悲剧,原因是多方面的:荷兰人竞争力太强;马尼拉收购价格更高;西班牙人无法提供稳定的交易环境等等都是影响的因素。
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基隆、淡水易手的消息传到中国大陆,而海商又集中了中国此时最富于开拓精神的一批冒险家。在台风过后的休整期间,淡水堡的筑城部队给守序送来一位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客人。
守序借用梅登长官公署做了接待,寒暄过后问道:“潘先生是浙江人?”
“金华府兰溪人。”
潘学忠,字鑫良,与很多在海商与海盗两个身份间游走的闽粤商人不同,这位有生员身份的浙江商人要显得更儒雅一些。
守序笑了笑,“潘先生不要怪我多问一句,我在海上见到的多是福建和广东海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来自浙江的朋友。”
潘学忠微叹一声,“确实如此。早前的嘉靖年间,这大明海面上的贸易中心是双屿岛,那时跑海船的老板都是弊省浙江人,福建和广东只是给我们打工。自从朝廷毁了双屿,海澄开海后,这情况就反过来了。”
守序大约知道双屿是嘉靖年间闹倭寇的往事,他继续问道:“潘先生的意思是现在浙江商人主要是往福建跑船?”
潘学忠:“我们现在没有可靠的与洋夷交流的渠道。除了几位势力大的海商能跑跑琉球和吕宋,其他人都得把货运到安海卖给郑家。”
浙江商人不能直接与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做生意,守序能理解,郑家控制了福建近海,浙江的海船过不去。他问道:“长崎也不能去?日本可是大生意。”
“我们去日本的航路上,如果遇到红夷战船或是郑家的船队会十分危险。”潘学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便是到了日本,我们也没有郑家的关系,货不是那么好卖的。”
守序明白了,“所以你们会去琉球与萨摩藩做交易。”
琉球被萨摩征服已经30多年了,萨摩一直没有废除琉球国王。琉球王实际上是萨摩藩的藩臣,萨摩在琉球设置在番奉行,对琉球实际统治。日本禁海前,明朝禁止日本商船前往大陆,萨摩则可以披着琉球的马甲从中牟利。日本禁海后,纸上宣布的是只有中、荷两国商船才能前往长崎交易。这个时候琉球实际上又成为日本在长崎之外的第二个贸易窗口。不方便去长崎的商人,就会去琉球与萨摩做生意。
“大人说的没错。”潘学忠摇摇头,“但萨摩毕竟只是个中转人,采购量不如长崎。很多时候他们还要赊账,华商得等他们把运过去的货销售完了才能回款。至于马尼拉……吕宋夷虽然有钱,可那实在太远了。就连弊省的几位豪商也要与松江府那边合作才能过去几艘船,不如福建广东方便啊。”
守序点点头,夹缝里生存,确实不容易。
潘学忠苦笑:“我现在没有那些豪商的实力,只能把生丝棉布运到安海,从郑家那里赚一点辛苦钱。”
“那先生怎么会来台北?我听说你们把台北成为瘴疫之地。”
潘学忠听到这里有些恨意,“安海那边的人太不好打交道。我听说淡水变了天,吕宋夷都被打跑了,便想过来试试运气。瘴疫什么的,也顾不上了。”
郑芝龙做生意不讲道理很有名,人都是逼出来的,守序能理解潘学忠为什么冒险到台北来。
“先生到台北来是想做点什么生意?”
“硫磺。淡水有硫磺出产。”
守序自然是知道台北有天然硫磺出产,实际上这也是他看中台北的重要原因之一。黑火药三大成分,炭不是问题,硫磺和硝石就麻烦了。硝石非常稀缺,靠积硝、硝田都不靠谱,金城就算以10万人来计算,每年靠搜集土硝制造的火药往多里估计也达不到2吨,完全是杯水车薪。要满足国内的需求,必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