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倾斜的光线射到守序脸上,他用手遮住眼睛。
烟雾在前面蔓延开来,时而似乎烟雾在动,时而似乎部队在动。有时从射击声中可以听出人们的呐喊声,但是无法知道他们在那儿做什么。
就在这时,起了一阵风,遮掩谷地的烟幕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右边拉到左边去。
眼前广阔的战线上屹立16座火红色的方阵,步兵停止了射击,等待鞑靼马队接近。
透过前线炮兵射击制造出来的硝烟团看过去,先前驻守原地不动的鞑靼步兵动弹起来了。一些骑马的鞑靼军使穿梭在战线上,从丘陵下疾驰而过。可以清楚地看见鞑靼人的一个冷热混装的纵队大概要增强前线,正朝这边推进。
炮声愈来愈急速,愈来愈响亮,就像闷雷一样冲击着官兵们的心神,从官兵的脸上能发觉到那种兴奋感。
守序对身边的副官道:“你瞧,决定性的时刻来临了!既可怕,又刺激!”
几面固山额真旗引领着鞑靼人的马队,大约七、八千名骑兵,闪电般地冲过来。
守序骑着马站在小丘上,抬眼望着左翼重炮制造的硝烟。
一枚炮弹飞也似地射出去了,挤压空气,发出隆隆的响声,当炮弹飞到敌人骑兵头顶时,引信燃烧到位,炮弹外壳在空中炸开,一百多枚细小的铁珠飞奔而出,寻找柔软的目标。
几乎在瞬间,数十道血线从地面上的骑兵和战马身上喷出,就像喷泉一样。
接下来,数十个硝烟团在敌人马队前进的方向上炸开,榴霰弹的第一次大规模应用于实战。
从上方高速射来的铁雨摧毁一切防御。
精良的铁甲仿佛纸片般脆弱,轻防护的战马更是如豆腐一般被切开,榴霰弹射击轻易摧毁了敌军前锋,一面固山额真旗在烟尘中倒下。
但近万骑兵冲锋起来的动能,并不会因为这几轮齐射而停止。
约有一半骑兵插入方阵之间,并包围了他们。敌军全力奔跑,行动非常迅速,仿佛他们骑乘的不是矮小的蒙古马。
另一半骑兵绕过左翼的方阵,向纵深迂回。
炮兵换上重霰弹,扫射敌军第二层排面,接着是极限爆发的霰弹和双份霰弹。
按联邦陆军条例,炮兵必须在敌军抵近后发射双份霰弹,无视其对炮管的伤害。
青铜野战炮发射实心弹,身管寿命有5000发,而换成霰弹只有200发。
炮兵通常最后装填的一发炮弹是1份霰弹加1发实心弹,实心弹居后。
200米距离上,霰弹散布直径为25米,400米的距离上,散布直径为50米。陆军认为,炮兵将最后一发霰弹打出去,哪怕此后敌军占领炮兵阵地破坏大炮,所得也远远大于所失。
火炮很容易生产,而勇锐的敌军骑兵需要十余年时间来培养,此时在战场上这批引领冲锋的敌军重骑兵鞑靼人全国也不过只有数千人,而且几乎是不可再生资源,打光就没了。
敌军在灰尘、马匹、烟雾、霰弹、子弹和临死者的呻吟声中,从方阵中的一个间隙奔驰到另一个间隙。霰弹和枪弹从四面八方射击敌军马队,硝烟很快遮蔽了全部战场。
雾霭的上方,晴朗的天空一片蔚蓝,圆球状的太阳就像深红色的大浮标,在烟雾的海面上荡漾。
守序用望远镜观望,在小小的圆筒里他看见了烟雾和人,有时是自己人,有时是鞑靼人,但一用肉眼看,他就认不出刚才看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了。
守序放下望远镜,此时他只能从声音、传令兵和经验去了解战场。
“阁下?”
菲尔霍夫那个有着俊秀面孔的副官向守序问道,这个少年伯爵只有18岁,他继承了父亲德瑞普的爵位,像他一样的第二代正成长为这个国家新一代的统治者。
“恩?”
“我们一定会打赢的,对吗?”
少年的声音在颤抖。
鞑靼人战无不胜的可怕名声传遍了亚洲,而联邦陆军却是新生的产物,刚才鞑靼骑兵发起了气吞山河般的冲锋,层层压迫的重骑兵如黑色的铁塔般动人心魄,仅凭气势足以让此前与他们交手的明军瓦解。后排的弓箭骑兵表演着他们的绝技,在30至50米的距离上,射出软弱无力的羽箭。
“你听。”守序用望远镜指着战场。
“听什么,阁下?”
“前线。”
被浓烟遮着的太阳仍高高地照耀着。
在步兵方阵里,有什么东西在烟雾里沸腾着,隆隆的枪炮声、炮弹的爆炸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加强了。
硝烟在空中张牙舞爪,组合成一个个图案,仿若神之裁决,又如魔鬼的啸叫。
少年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他兴奋地道,“枪炮依旧整齐,那是我们的军队。”
守序点点头,“鞑靼人的冲锋什么也不会得到。”
鞑靼人可能攻打联军的左翼,可能突破中央,守序本人也可能被流弹打死,理论上,一切都是可能的。但是此战,守序只考虑了成功的可能性。
所谓的“未算胜,先算败”,指的是战前布置。一旦投入了交战,不到胜负已分时,将领所要考虑的,就是全力获胜,这个时候再考虑那些小概率的事件,只会无心不定,输个干净。
这种时候,对于已经投入战场上的部队,守序是没有指挥能力的。高级将校离战场较近,他们偶尔走到步枪射程内,并不会向守序请示,自行发布命令,指示向哪儿、从哪儿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