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看得出来,大黑球对那匹追月驹的兴趣明显高出自己。井壁狭窄,正好一个马身子的宽度,马因此也被井壁卡得死死的,半天上不来。
大黑球嘴里叨咕一句“直娘贼”,就一头跳进了井里。小毛贼明显是想过去看,又怕若云趁机逃走,遂走过来推着若云一起走到井口处。若云本想趁机使出擒拿手,一两招之内把他搞定,自己先赶到汇合点,再搬兵过来营救宝马也不迟。可是受好奇心驱使,她也想知道,那个大毛贼黑头用什么怪招才能把追月驹弄出来?小毛贼押着若云一起趴在井边往里看。井真的很深,视力尚可的若云瞪大了眼睛也没看清大黑球究竟在井里的什么位置。她能看见的唯有月光照在井壁发出的一个类似舞台剧上的椭圆形的追光。
风在嘶嘶地吐着冷气,月亮好像也打起了寒噤,整个峡谷仿佛突然之间被一层迷雾笼罩。就连近在咫尺的小毛贼好像也突然失去了影踪,唯一能证明他的存在的是他呼出的气息,有如一股不小的气流,吹动着若云头上带着的秀士巾。不远处,一声异常令人惊怖的啼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看不清人影的小毛贼牙齿开始咔嗒咔嗒捉对打架,他口齿不清地对井底说,声音小到几近是耳语:“黑头哥,快快上来,狻猊来了。”
若云听得分明,神色一凛,心道,莫非小贼口中的狻猊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吗?若云是中文系毕业生,所以她非常了解,“狻猊”为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五,形似狮子,喜静,好坐和喜食烟火。通常作为一种吉兽图案雕刻在香炉上,据北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陶炉”载:“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为蹲兽,下有仰莲以承之,诸器唯此物最精绝。”
正欲开口询问,刚还在井边惊慌失措的小贼已噗通一声跳进了井底。若云正自犹疑,一头人立的银兽已悾悾地走来。银白的月色下,银白的怪兽竖起了前爪,仿佛随时都可以拍了过来。额头上的角,锋利有如一把匕首,直指星空。若云呆若木鸡,只担心那把犀利有如匕首的独角,果然把星空捅出一个大窟窿。
若云站在如银一般的星空下,仿佛中了某种蛊术一般,迈不动脚。凭着本能,她明明知道应该跟着小贼跳进深井。可奇怪的是,任凭她集中所有的意志力,拼命想往废井里跳,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她只能悲哀而无助地站在光华如水的月色下,望着那头银白的怪兽踩着月色,悾悾地走来。
恍惚中,她听见了底下有人骂她笨婆娘,一根熟悉的银练就倏地缠住了她的脚踝,她的身体就像颗倒栽葱般往下坠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长满银毛的爪子一把拽住了她的另一只脚踝。两边各一用力,若云就听见自己细细的骨骼发出嘎嘎的声响。她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尖叫着快放手,你们要把我撕碎了!
撕扯的力道还是不能势均力敌,井下的两人明显已拉不住她。她隐约听到一句“放手罢”,果然,朝下坠的力道突然就消失了。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怪兽拎了上来。怪兽把她拎上来之后,轻轻一个巴掌就把她拍得滴溜溜转。当她像个笨拙的卡哇伊在月色下打转的时候,怪兽喉咙里发出类似人类呵呵的笑声来,又伸出巨掌随意一拦,若云就止住了打转,却仍止不住摇摆,噗通一声重心失衡,再次像个笨娃娃般倒在怪兽的脚下。
看来怪兽童心未泯,很喜欢这个游戏,也不急着掏若云的脑髓吃,只一味提溜着若云玩类似冰上滑翔的游戏。一掌把她拍出去,任她滴溜溜地转几圈,然后再一把拉住,看她因为惯性一时收不住脚,噗通一声栽倒在脚下,仿佛乐此不疲。聪明的若云发现这个秘密后,再旋转的时候就加上了几分刻意。到后来,她居然把小时候练过芭蕾的功底都拿了出来,交叉高举双臂,轻踮一只脚尖,动作优美得简直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怪兽果然愈发痴迷,站在月色望她的眼神里也渐升腾起雾一般的东西。再把她拦住的时候,动作仿佛也变得轻柔了几分。只是天资聪颖的若云自己刻意装出摔跤的样子,以一副绝对的憨态讨好着怪兽。怪兽果然没有伤害她,玩腻了之后拦腰把她抱住,往肩上一扛,迈开大步,悾悾地往林中走去。若云尽管慌张,却没有失去理智。她被怪兽拦腰扛在肩上,头朝下,底下的路看得清清楚楚。“我一定要做些记号,让一鸣他们能循迹找到我,救我出去!这是我唯一的活路。”
若云先想咬破食指滴血做路标,随后又担心血腥味会被这怪兽发现即刻把自己吧唧了。想想身上,一根簪环也难以指明道路。一时后悔自己女扮男装,若自己头上戴着朵花就好了,可以一路撕扯成若干瓣,不愁指不了路。也是命不该绝,若云正自心焦的时候,怪兽夹着她走过一棵油茶树下。白色重瓣的花朵堪堪擦到她的手背。她一时欣喜若狂,暗地里道一声“惭愧”,顺手摘了两朵下来。第一朵她连同发簪一起丢在了草地上,第二朵则被她一瓣瓣地拆分下来,撒下一路花雨。以至最后自己怎么被怪兽扛进洞的,她都稀里糊涂了。
四壁长满石笋的山洞内中间有一张天然石塌,通体莹绿、澄澈,几无半点瑕疵。塌下铺满了层层叠叠的虎皮,虎皮上一只同样也是全身银白毛发的成年怪兽正搂着一只毛发还是浅粉色的幼兽,手里拿着一个鹅蛋那般大的夜光珠,一上一下抛着玩耍。幼兽的眼睛只管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