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仁宗皇帝的喜不自胜不同,跪着的杜仲看着从进门到现在都仿佛看不到自己存在的雍王,心火更盛,也不等皇帝作答,哭的更加大声起来。
“老师稍安,待朕问明原由,再行定夺不迟,赐坐。”杜仲这一波存在感强刷成功,仁宗皇帝总算不再无视他。
内监动作轻盈麻利的搬了张椅子过来,小心翼翼的陪笑道:“杜大人请坐。”
皇帝这句话无疑是最后通牒了,到了这一步,老头子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继续再赖着不起,擦擦眼泪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谢了恩才小心翼翼的将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仁宗皇帝满意的看了眼杜仲,效果不错,这倔老头总算不再聒噪了,耳根子瞬间恢复平静,遂闲话家常般的对小六儿问道:“衍儿,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回父皇,老师们留的功课儿臣都已做完。”小六儿恭恭敬敬的道。
“很好,今日可有调皮?”仁宗皇帝道。
“回父皇,儿臣今日除了出宫玩耍了半晌外,不曾有何调皮之举。”小六儿不经意的瞄了眼杜仲,沉稳道。
“哦?那你的老师何故会来朕这里告你的状呢?”仁宗道。
“回父皇,儿臣实在不知老师所来是为何事。”小六儿依旧沉稳道。
仁宗皇帝听完,儒雅的脸上似怒未怒:“不知所为何事?那就有趣了,今日你的老师过来禀告说你顶撞师尊,目无尊长,耽于玩耍,荒废学业,不知可有此事?”说完,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期待着他接下来会有何表现。
看到父皇脸色,小六儿心中不禁紧张起来,转念想到胡苏平日教导过自己的话,挺起胸膛道:“回父皇,老师说的这些儿臣并不知情,会不会是老师年纪大了记错了人?儿臣这些天来日日闭门读书,除了今天上午,从未踏出过宫门半步,各门功课也总是提前完成。昨日还有其他老师称赞儿臣来着,不信您可以召他们前来与儿臣对质。至于老师说的顶撞,那就要看怎样理解了。”
说着说着,小六儿抬头看了眼自己父皇的脸色,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自己抬头的瞬间,仿佛看到父皇脸上一闪而逝的赞许与……欣慰?
不管是不是眼花,反正说到现在父皇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下小六儿胆气更足,接着道:“父皇荣禀,有个人告诉儿臣,一件事情需由当事者双方分别陈诉,方能辨别其中的客观真相。父皇荣禀,儿臣今日像老师问好……吧啦吧啦吧啦。”小六儿说完,顿了一顿接着道:“父皇,这就是当时的情况,天地君亲师,儿臣身为皇子,与老师之间理应先是君臣关系,其次才是师徒关系。老师往日惩罚儿臣,儿臣从来不曾与老师计较,更没有想过要报复老师。况且儿臣毕竟年轻,为人处世总会有不周到之处,为人师者不懂宽容与宽恕,竟跑到父皇面前来告状,好不可笑!”说完,小六儿瞪了杜仲一眼,气场全开:“若老师执意倚老卖老,那本王也只好得罪了。”
杜仲听完,楞楞的看着小六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还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六皇子吗?
其实不光是杜仲,就连仁宗皇室自己也十分惊讶,原本以为小六儿最多也就是理直气壮的辩驳几句,谁知……
仁宗皇帝高兴之余不禁又有些疑惑,这个儿子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不知不觉中竟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虽是好事,只不知这种变化从何而来,难道……
“老臣惶恐,六皇子说的对,是老臣管教不当,有负圣恩。看来是老臣这些年来久居高位忘记了教书育人的本分,请皇上准臣告罪还乡。”回过神来的杜仲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下来,重又跪倒在地道。
小六儿噼里啪啦说了那么一大堆,刚得知杜仲打小报告时的那股怒气早就发泄完了,看着瘦削老迈的杜仲艰难的跪在地上请罪心中着实不忍,本想将他扶起来,但父皇还没有发声,自己今天再怎么小宇宙爆发也不敢越俎代庖不是(跟胡苏鬼混的多了,别的没学会,新鲜词汇倒是学了一大堆)。况且大哥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想平日里这老头倚老卖老的那副嘴脸,心中的不忍也就减少了许多,硬下心来悄悄将头偏向一旁,不再看他。
仁宗皇帝沉思片刻,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搀扶跪倒在地的杜仲,劝慰道:“老师快快请起,说起来也是朕的儿子顽劣,当年您的敦敦教诲,朕现如今都还时常想起,今日是衍儿不对,不该顶撞您。”说完,对小六儿道:“衍儿还不过来跟老师赔罪。”
“老师,今天是衍儿不对,请老师不计前嫌继续教衍儿读书。”父皇吩咐,小六儿不敢不听。
皇上和皇子都做到这一步了,若换成是别人早就借坡下驴,皆大欢喜了,但我们的杜大儒岂是一般人,依旧重复道:“请皇上恩准。”
仁宗皇帝深知这老头的倔强,无奈只得答应道:“告老一事以后再议,老师年事已高,若觉辛苦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也可。”
仁宗皇帝体恤杜仲年高,又跪了许久,特地命人将杜仲送回府,如此,此事才算作罢。
送走杜仲后,仁宗皇帝疲惫的揉揉脑门(老头儿太难缠了),挥手示意小六儿退下。
这下可把已经准备好挨训的小六儿搞蒙了,朝殿外走了几步,一咬牙又走了回来,算了,还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谁知刚一转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