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一怔:“父亲也知道?”
百九声气低了下去,又汪起了一泡眼泪,使劲吸着鼻子,看着确实难受坏了。
“废话,你爹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身上养着坠灵很吃力,我用完叶子以后对他的负担就小了,为啥不同意?我都吃了几年了,一直好好的,哪能料到会突然出了这事儿?那一天罗曼丹让你爹把我借给他,和我一起去找那个督军的时候,我还不太情愿动呢。不过他跟我说,为了梅索科家,我必须得杀了那个督军……如果我杀了他,接下来叶子要多少管够。”
“他还真没食言。我那个晚上高兴的呀……昏昏沉沉地,啥也顾不上了,只隐约知道你爹死了,但是这也不出奇,他早……咳,总之,连你姐的承爵仪式都是迷迷糊糊地过去了。”百九说到这儿,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忽然甩着头对林鱼青道:“——诶诶,你快过来,挠挠我的后脖子,痒死爷爷了!”
林鱼青先看了一眼艾达,见她没有表示,这才伸手抓向百九。它的体型有一半是毛撑起来的,一下子陷进去了他的半只手;在一丛丛毛里使劲挠了几下,百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来直到他杀了小蜜娅,我才明白,但也晚了。接下来他喂给我的叶子,我一片也没往肚里咽,全嚼碎了含着,因为我知道早晚派得上用场……就在嘴里,还得忍着不吃,可不是一般坠灵能做到的!”
百九沙哑的声音消停下了好一会儿以后,艾达仍然低着头没说话。林鱼青见状不忍,刚想劝她两句;她却冷不丁地抬起眼睛,神色生硬得像是冬天里的冻石。
“我不管,反正你跟了我,就再也别想吃叶子了,”艾达冷冷地望着百九,“什么时候你戒了它,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一点儿能力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你这样子,我怎么拿回领地?”
这几句话可炸了锅。百九哪里像是一个肯听话的样子——它往地下一滚,只见一片白影子在夜色下来回翻腾踢腿,登时就要嚎啕起来;不想龙树忽然向前一跃,身形迎风而涨,背影立刻挡在了二人一灵前方。
“这附近有坠灵!”它一边说,目光一边四下转了一圈。
“在哪儿?”林鱼青一惊,忙跟着站起来。“有多远?”
龙树示意了一下方位,答道:“它的速度很快,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两个孩子惊疑不定地互相望了一眼,艾达顾不上嫌弃百九了,忙招手就要把它叫回身上。但它长期进食猫叶子,身上虚软无力,这一叫竟然没叫回来,仍然跟一块死肉似的趴在草地上。
“着什么急?”百九翻着身子,哼哼唧唧地说:“那只坠灵再快,又不是冲你们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都活多少年了?它,”百九用一只耳朵尖朝龙树点了点,“才几岁?我稍微一听,就知道那一只坠灵——”
百九一句话没说完,龙树猛然一抬头,喉咙间滚出了一串低低的咆哮。几乎是即刻之间,远方林木哗啦啦一阵响,一只坠灵乍然冲破枝叶,直直飞进了深蓝天幕之中——
正是流浪汉本杰明那只一片扁肉似的坠灵。
两个孩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本杰明对他们大概没有恶意,但林鱼青不愿多生枝节,赶紧向低低吼叫的龙树轻声叫了一句“回来!”——另一边,艾达亲手拽起软绵绵的百九,像塞地毯一样把它硬往灵器里塞。
白狐狸匆忙间来不及收小身体,反倒被撞了好几下鼻头,眼泪涌得更凶了;一转眼,它赶忙朝半空中叫道:“你们快看!”
二人一回头,正好瞧见那只扁肉坠灵“啪”地一下,霎时消失在了夜空里。
“诶?”艾达一惊,手停下来,看了一眼林鱼青。少年皱着眉头,也是一脸困惑:“那只坠灵呢?”
“我不知道,突然就没了……”
“就算坠灵被召回,也得有个过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可能突然没了。”林鱼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紧紧盯着那一片天幕——然而雨后初晴的夜空里,此时仅有漫天繁密的碎星。
百九刚才那一声,只是为了转移艾达的注意力,没想到还真叫他们发现了异常;它左右一看,掂量一下,白影倏地进了灵器。
艾达将灵器重新挂在腰间,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放轻了声息地顺着山坡走下去。沿途找了半晌,他们在一片山林前住了脚——前方的林子太密了,仿佛连风也透不进去,他们不敢贸然进去了。
在夜色下,凡是生着树木的地方,看起来都成了一片黑黢黢的深邃幽暗。林鱼青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入耳的只有一片林木枝叶晃动时的沙沙声;但那是风吹动的声响,还是来自于什么人,可就说不上来了。
二人试探着叫了几声本杰明——他们轻轻的声音,就像倒进洗澡水里的盐一样迅速消融了,黑沉沉的林荫里半晌也没有传来回应。
“别往里走了,”当艾达往前迈了一步时,林鱼青忙伸手拽住她,压低声音说道:“我……我怀疑这里有问题。”
“怎么啦?”
“你记不记得,从集英岭逃出来的时候,本杰明冲在咱们前头,他的坠灵飞得又快,一下子就没有了影子。这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