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鱼感觉确实很好,不得不服这位读书人。
也并没有就此自得,起身道:“打扰崔大人,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也没备礼,还望不要见怪。”
崔笙哈哈笑得几声,请李汝鱼坐下后,乐道:“何须见外。”
又接过丫鬟捧来的茶放下,示意丫鬟们先离开,不用守在门口,这才继续道:“李小旗今日前来,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李汝鱼沉吟了一息,开门见山,“指教不敢当,实来找崔大人借些书。”
崔笙愕然,“借书?”
先前还以为李汝鱼前来,是因为今岁秋中艺科的事情,不曾想却是借书,转念一想,莫不是这少年郎要从书法上着手?
所以来找自己借一些名家字帖。
这倒是可行。
只不过书法和丹青,都不是才情可解决的事情,需要年岁的积累,大凉天下哪个书画大师,不是浸淫其中多年才有所得。
李汝鱼点头,“我籍都有,但极少有关于军事策略的兵书,有那么几部,也是粗写滥编,其中行兵布阵、后勤等诸多事情,皆是信手拈来,良莠掺杂,着实难有所获。”
兵书?
有些出人意料。
李汝鱼竟然想看兵书,他不去参加艺科也罢,至少在北镇抚司也可以平步而上,但看兵书是几个意思,难道还想去起功名于军伍?
咳嗽了几声,“我书房里倒是有几卷,只不过能否多嘴问一句。”
李汝鱼笑了笑,“崔大人是不是疑惑,我一个少年,尚在北镇抚司,有赵长衣提携,如今又要被宣召去临安参加艺科,为何要看兵书,走这曲折路?”
崔笙心里叹了口气。
这少年成熟得可怕,难怪谢琅会如此看重,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不像是个十四岁少年,倒更像是及冠青年。
李汝鱼笑道:“艺科我不打算去,北镇抚司也不是久待之地,待我利用北镇抚司办完了一些事后,大概会去北方罢。”
目前不打算离开北镇抚司。
要追查异人的真相,不仅需要北镇抚司的身份,还得想办法去临安总衙的春楼看看那些档案:永安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目前已知所有事情,异人大规模出现,皆是女帝陛下登基后永安元年的事情。
崔笙口瞪目呆:“不去参加艺科?”
礼部正儿八经走流程的公事文宣召,参加艺科,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琴棋书画过关,最差也能搞个翰林院待诏,运气好一点就是翰林院供奉,再有实力一点,那就是真正的翰林院才子,以后各种仕途都有可能。
李汝鱼竟然不去?!
这可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他竟然如视敝履。
人比人……得气死。
李汝鱼认真的点头,“不去。”
苦笑了一阵,崔笙只好道:“那行,兵书的话,我去搜罗一下,你看是等一会,还是我明日着人给你送来?”
李汝鱼想了想,“等一会吧。”
崔笙起身,“你稍坐片刻。”走出中堂,对院子下面的丫鬟说道:“去,带些点心来。”
李汝鱼踩着时间点来。
显然他算准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用过膳,倒是个善解人心的少年。
小半个时辰后,崔笙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个奴仆,搂了一抱的线装书,这位知州笑道:“可惜了,若是在清河,我倒是有更多的兵书,不过来赴任,为了消遣也带了些,都送与你罢,先凑合着看,若是看完不够,再来知会一声,我着人从清河送来。”
崔笙的仕途规划,是出仕地方,然后进入朝堂中枢,走进六部,再之后看天吃饭,若能进三省那是最好,若是不能,能成一部侍郎也算知足。
却从没想过走枢密院。
大凉文武并重,读书人不仅看诗书经纶,也看兵家著作,修身养性,技多不压身,鬼知道什么北蛮入侵,读书人也会去北方持兵拒敌。
当然,大凉读书人,若非枢密院任职的官员,论起用兵之道,大多还是纸上谈兵。
治国,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治兵,当然数枢密院。
也有例外,比如兵部和军器监,里面便有不少文可治国武可治兵的儒将之才。
李汝鱼从奴仆手中接过一大抱兵书,对崔笙弯腰行礼,“谢过崔大人,借书之恩,容后再报。”
崔笙哈哈大笑。
李汝鱼告辞行去,崔笙随行送至门外,看着李汝鱼消失在街角转弯处,这才拂了拂儒衫袖摆,捂着胸口叹了口气,“疼死我了!”
肉疼。
心更疼。
这些兵书虽说只是清河藏书中兵书里的一部分,但却是自己在江秋州的全部兵书,其中不少都是珍本,还有一本出自大凉兵神岳精忠之手当然,是手抄本。
但这些书市面上可买不到。
仅是那一抱书,就得值万金,能不心疼么……
一旁的门子见状,暗暗好笑,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因为老爷瞪了自己一眼:“李汝鱼借书一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
鬼知道这个李汝鱼今后会怎样。
万一以后犯事了,自己今日借书,就给仕途留下了天大的后患。
朱门后却施施然走出一位及冠公子,也是一身青衣如花,面如温玉,乍然看去,和谢家晚溪有那么一些挂相,手中拿了把折扇fēng_liú倜傥的摇摆着,两缕鬓发随风飘摇,很有些书生意气。
“知州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已经借了书,又怎么摘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