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架飞机来了,扔下一些燃油,转身又飞走,下次再来要比此回轻松,大概的路飞行员已经记下,只要天不下太大的雪,即使没有水云一家的引导,飞机也可轻松找到位置,毕竟有那么多帐篷,还有穿着鲜艳颜色衣服的人在。
夜,无月也无星,当东方微亮,细雪依旧轻舞时,儒林县家家护护打开门,让孩子不要出去走动,学,自然也不用去上,没人认为大雪天的学堂还会开课。
大人们把钱揣在怀中,手上抓着米袋、面袋,或胳膊挎个篮子,忧心忡忡走到门外,顾不得清扫门前那没过小腿的积雪,更无心理会压得房梁咯吱响的房上雪。
百姓们忧心出来,匆匆向着粮店和肉铺,以及素油行走去。趟着雪,路上看到别人走过的痕迹,心下愈发焦虑,紧怕赶不上时候。
旬老五,家住县城靠东面城门的地方,说是城门,其实只有个门洞,门早已不知哪去,城郭的作用几乎失去了,若不是拆墙费劲,或许早被人给刨了,放在那碍事。
旬老五家中有两个孩子,爹娘不住在一起,在弟弟那里,说过了年再接回来,家中还有个平日里干活不比男人差的婆娘,却一场雪下来病倒了。他琢磨着学堂不开,便留下两个孩子照顾娘亲。
他呢,要去买面,回家给婆娘做肉丝面吃,记得前些时候听人叨咕,说医生说了,发热不能给吃鸡蛋,最好是食用面,好消化,有汤有肉丝的,营养能跟上,大半碗汤灌下去,发发汗,有助于驱热。
对此,旬老五印象很深,但家中的最后一点面,昨儿已被吃掉,大风夹着雪,呼呼地刮着,晚上出不去门,一早天不算晴,至少风和雪小了下来,他得买面,还有到医馆拿药。
药的事情他不担心,大唐免费医疗,到地方说说病的样子,就有医生给拿药,回家照医生说的法子服用,实在病得厉害,还能把医生请到家去,或找附近的人拆个门板,把婆娘抬去。
让他担心的是县城中的米面价钱,大雪下来,灾成了,但凡是受灾,哪次不得涨个几倍价钱,受的灾越重,时候越是久,东西的价钱涨得越猛,从未差过。
“上月不把那匹老马卖掉,这眼下或许能多换点吃食,可惜,可惜了。”旬老五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里趟,往前走时看着脚印多起来,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嘴里嘟囔着。
他家中有匹军队淘汰下来的马,三年了,平日里用来耕种,犁旱田还算好用,淘汰下来时马已经老了,又干了三年活,眼看身子骨撑不住。说等马老死,埋掉,他真舍不得那个钱,说自己杀了吃肉,却下不去刀。
他只好在上个月卖了,再不卖,天冷后,养不起,谁愿意用好料养一匹明年干不动活的马呢,卖了给别人杀掉吃肉,换来五百文,现在想想,赔了,如留到这时,哪怕搭进去些料,再卖,少说能得一千二百文,受灾嘛,肉值钱。
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再用手把吹到脸上化成水的雪抹下去,就着衣服领子内侧蹭蹭,以免被风吹后全是口子。即使如此,北风扫轻雪打在脸上也是火辣辣地疼,跟那小刀子一下下割似的。
但旬老五顾不得这许多,他使劲地趟着,能感觉到汗把鞋里面打湿,他不敢停,停下来挺一挺,脚会被冻伤,何况他还要到卖面的铺子排队买面。
他还记得,十年前开春时候那场大水,粮铺的米面卖出来是一天一个价,到了后来,一会儿一个价,前一个买时一斤米还是三文,后一个过去变成四文,说不得理,后面等着买呢,敢闹,专门有人守在门口,拿着棒子准备打。
这回是大雪,那粮铺前的人即使不排满,也要甩出去个尾巴,去晚了,买到的许是高价。
呼哧呼哧地走了两刻钟,转个弯,抬眼看去,果然有不少人排队,看那意思,都知道会涨价,只不晓得今天涨多少,老天爷开眼吧,杜家铺子的面别加钱加的太狠。
旬老五想着,深吸口气,干咳两声,心里头忐忑地走过去,一见排队的人脸色,登时纳闷起来,那排在队伍中想买米面的人脸上没有焦虑之色,一个个跟过节似的,正在飞雪中闲聊。
仔细一看,后面的两个人认识,连忙站过去,对说什么事情说得很开心的二人问:“棋伯、驴蛋子,什么价?”
他口中的棋伯不姓棋,只是每日闲着总背副棋盘,挨处找人下棋,家中儿女多,日子过得富裕,便有这么个称呼,至于说驴蛋子,比他小半年,从小叫大的,大名反而给忘了,总归大家喊习惯,叫他驴蛋子,他自己和旁人都不觉得而是骂人。
“哦,是老五啊,家中还好?你家那两个淘气包子赶学堂去了?”旬老五的棋伯瞧见他,笑呵呵打招呼。
“那口子病了,两个没出息的玩意在家里守着,大雪天的学堂又不开。”旬老五回了一句,不等再问,驴蛋子开口了。
“五哥,谁说学堂不开学的,今早我家那正好要路过学堂,到那一看,娃子们去了不少,给学堂的院子扫雪,还有学堂教生物的那个厨子,熬了一大锅胡辣汤,等娃子们干完活给吃呢,我回家把家中的两个败家玩意给赶出来,也去了。”
“开了?那等过会儿的,我到家照顾婆娘,让老大老二也去,在家窝着该被染上病了,我说,今天的铺子卖多少钱?”旬老五说完孩子上学的事儿,又问起价钱。
这时杜家铺子那边喊上了:“不准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