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张幼年照片,谢浩然笑了。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深埋的记忆从脑海深处一层层被翻起。父亲回家的时候不多,他总是把自己抱在膝盖上逗弄。麦芽糖、炒鸡蛋、糯米醪糟,还有苹果和葡萄之类的水果……那个时候的零食不多,自己口袋里却总能拿出令小伙伴们为之羡慕的珍物。他喜欢把自己举得很高,我在空中“格格”地笑着,母亲在旁边看了也很高兴。
父亲的照片要多一些,基本上囊括了他的不同年龄段。英俊帅气的年轻人长出了胡须,光滑脸颊上逐渐出现了岁月痕迹。慢慢有了皱纹,很细微,就在眼角。身上的军装也改换式样,棱角帽换成了大檐帽,也配上了肩章。
折叠起来的纸,全都是父亲写给母亲的信。每一封都不长,只有寥寥数百字。开头很正式,似乎是那个时代的特色,千篇一律都是“杨桂花同志”。
谢浩然不禁轻轻摇头,父亲好像属于那种性格刻板,不太懂得浪漫的男人。
不过这也正常,他毕竟是个军人。
内容很简单,不外乎是问好,以及对自己的关心。只是父亲在信中提及自己的部分太多了,他显然关心儿子胜过了关心妻子。
木匣很快翻到了最后,除了摆在最下面的牛皮纸信封,空无一物。
它很厚。
打开信封的时候,谢浩然很疑惑:这些东西很普通,换了任何一户人家,都会有这么一个专门摆放旧物件的容器。可是母亲为什么要在临终时候郑重其事的交给自己,还一再交代,必须要自己上了高三才能打开?
难道,秘密就在这个牛皮纸信封里?
拿出信纸的时候,一张照片从信封里滑落出来。谢浩然捡起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张合影。
父亲……与另外一个女人。
他仍然穿着笔挺的军装,脸上带着微笑。仔细分辨,会发现这种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不是为了拍照故意做出来的肌肉扭曲。
女人很漂亮,也很年轻。两个人看上去年龄很配。之前匣子里的那些旧照片也有父亲和母亲合影的彩色照,可是从服装上判断,显然是信封里这张照片拍摄时间更早。
她留着那个时代极其罕见的披肩长发,右侧靠近耳朵的位置佩着白色蝴蝶型发夹。照片只显示上半身,从衣服的圆形领口判断,估计是穿着裙子。鹅蛋型的脸庞洁白细腻,精致的五官充满魅力。与之前父亲母亲的合影不同,这个女人紧紧偎依着父亲,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贴上来,但是很自然,毫无做作感。
思维再一次变得混乱起来。看着这张照片,谢浩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用颤抖的手翻开信纸,在眼前铺展。
“我的儿子,你好。”
“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你写这封信。很多事情我应该亲口告诉你,但是现在的情况很特殊,部队还有半小时就出发,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简单说几句吧!你身世有些复杂。杨桂花同志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只是你的养母。你真正的母亲名字叫做苏夜青,也就是我在信封里随同寄回去,那张与我合影上的女人。”
“浩然,这是我给你起的名字。我知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无法理解。所以杨桂花同志会与我共同保守这个秘密。如果打完这一仗我能活着回来,等到你长大,拥有判断能力的那一天,爸爸会跟你好好谈谈,把一切都告诉你。”
“时间因素,不能写太多。但是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你姓谢,你是中国人。无论在任何时候,你必须热爱这个国家,绝对不能做有违于国家利益的事情。”
“再见了。”
这是第一张信纸,内容很简短,却充斥了大量从根本上颠覆谢浩然逻辑思维与固定概念的信息。
母亲……他不是我的妈妈?
父亲,有另外一个女人?
这想法没有错误。长久存在于脑海里的固定概念一旦被打破,很容易令人产生诡异复杂的种种念头。
谢浩然不禁觉得手脚阵阵冰凉。
难道我是父亲与照片上那个女人所生?
难道是父亲在外面出轨?
为什么他要在信里声称母亲只是“你的养母”?
愤怒、紧张、恐惧、震惊……种种心理把谢浩然的大脑死死绞住,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他展开了第二张信纸。
“儿子,我活着回来了。”
“原本以为这次能回去看你,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没想到刚到野战医院,上面又下达命令,要求我们修整一天就跟着增援部队出发。前面那块阵地是我们打下来的,那里的情况只有我们这些侦察兵最清楚。”
“我想解释一下我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
这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从这里开始,连续五张信纸,都是父亲写给儿子的解释。从落款判断,其中因为当时环境与时间因素,中断了两次,前后间隔长达十三年之久。
父亲的名字叫谢振国,他爱上了一个叫做苏夜青的女人。
时代对人类的思维束缚拥有强大力量。没有在那个年代生活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不同身份男女想要结合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不是因为财产,也不是因为对知识、文化的理解,纯粹只是因为政治。
一个是根红苗正,在军队里有着远大前途的年轻军官。
一个是有着海外关系,被怀疑是敌特出身的普通少女。
相识是一种偶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