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少游随口胡诌,信口开河,没想到小怜关心则乱,居然信以为真,眼看小怜花容失色,不由得暗暗好笑,当下再加一把火,双手合十,学着那两个小沙弥的样子,朗声道:“这位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小怜脸上惨然变色,怔怔望着范少游。
范少游看到小怜这副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忍再玩笑相欺,上前一步,嘻嘻笑道:“小傻瓜,傻妞,你看我像是吃斋念佛的人么?红尘中花花绿绿,万紫千红,我怎么舍得出家,更舍不得你。”
小怜舒了一口气,伸手打他,嗔道:“你就会吓唬我,欺负我,你就不能正经些……”
范少游任她撒娇捶打,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这三年里,你日日陪着我,尽心服侍照顾我,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其实我夜夜都想着你,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小怜娇躯一震,停下手,颤声道:“可是我只是一个下人,我配不上你……”
范少游伸手抓住小怜的手,捂在自己心口,盯着小怜的眼睛,柔声道:“你自己问问我的心,我可曾有丝毫拿你当下人看待么?我的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你!”
小怜娇躯颤抖,面若桃花,忽听山道下面传来脚步声,急忙推开范少游,小声道:“快走了,有人来了!”说罢,快步向山下奔去,回眸一笑。
范少游嘻嘻一笑,追上前去。
范府。
范万贾气呼呼坐在客厅里,瞪着明伯道:“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这小子唱的是哪那一出,三万两银子,买了全城所有的雨伞,现在放都没地方放,这算哪门子事?”
明伯微笑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老爷,少爷惊才绝艳,不走寻常路,必有非常之成就。”
范万贾哼道:“你是说,他有自己的打算?”
明伯笑道:“老爷心知肚明,何必问我?您故意做出这幅样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若是您不相信少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他三万两银子做本钱。”
范万贾笑了,眯起眼睛道:“还是你了解我。我倒不是怕他赔钱,只是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贴出布告,声言要请怜音寺妙聪大师开坛讲经,布道求雨,这可是大事,事关我范府声誉,绝非儿戏。倘若那妙聪大师不肯出面如何,再说,天大由天,天不下雨,人力又能如何?求雨失败,将咱们范家置于何地?我又如何面对苏州城里父老乡亲?还有,阿少他自己也是举人身份,功名在身,一举一动都有人留意,这般胡闹丢脸,将来还怎么做官?”
明伯微笑道:“老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怎么轮到自己儿子,您反倒信不过?此刻苏州城里已经传遍了这个消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范万贾脸色忧急,哼了一声。
明伯笑道:“老爷,您就安心,静观其变,想来少爷一定已经有了十足把握,不然断然不会如此冒失。凡事都有风险,但也未尝不是好事,倘若此次少爷求雨成功,救了千家万户,那可是一场无量大功德,积德行善,少爷一举成名,咱们范家也是声名远扬,一举数得。”
范万贾哼道:“成了固然好,锦上添花,可是若是败了,那可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唉,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正说着话,只听厅外范少游笑道:“爹,什么人敢气您老人家?”说着话,慢腾腾走了进来。
范万贾一拍桌子,怒道:“好小子,你总算回来了!就是你气的老子,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
范少游笑嘻嘻道:“爹,孩儿一向孝顺听话,什么事又惹您老人家生气,发这么大火?”
范万贾怒道:“你做生意我不管,赔了赚了我也不放在心上,可是你这个浑小子做什么要把咱们范家拉下水,说什么布道求雨?你以为你是龙王,是雨神,是观音如来,玉皇大帝么?”
范少游呵呵笑道:“爹,您老人家尽管放心,孩儿虽然不是什么如来玉帝,却自有妙法,此事包在孩儿身上,保准万无一失。”
范万贾盯着范少游,重重哼道:“你小子要是自毁前程,坏了自己的名声,连带着坏了我范家声誉,老子饶不了你!”
范少游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爹爹尽管放心。明伯,事情都办妥了?”
明伯笑道:“一切依照少爷吩咐,已经办妥。苏州城里所有的雨伞都被咱们买了,都已经运回仓库存放。”
范少游大喜,笑道:“谢谢明伯。烦劳明伯,请您调派人手,下午咱们一起,将雨伞运上怜音寺外堆放。”
明伯一怔,范万贾哼道:“阿少,你又搞什么鬼?怜音寺是佛门净地,岂容你胡闹?”
范少游微笑道:“爹,孩儿刚从怜音寺回来,妙聪大师已经答应孩儿,明日就在怜音寺外开坛讲经,布道求雨。”
范万贾一惊,沉声道:“妙聪大师一代高僧,怎么肯随你一个小孩子胡闹,你没有骗爹罢?”
范少游笑道:“孩儿就是欺天骗地,又怎么敢欺骗生我养我的父母?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今夜就歇宿在怜音寺,好好与妙聪老和尚谈谈心,顺便弈几盘围棋,也算是人生乐趣。”
范万贾瞪眼道:“你小子,眼下火烧眉毛,你还有闲心下棋?”
范少游笑道:“爹,我肚子饿了,快吩咐厨房备饭,我要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下午开工!”
夜,明月高照,朗朗无风。
禅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