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简的目光落到许仁身上,似乎呆了一呆,然后才向这边走来,走了一段看到一旁坐着的史吉,突然又折了回去。
许仁起身缓步朝荀简走去,边走边道:“伯希老弟。”他的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
伯希是荀简的字,荀简听许仁叫他,脚步停了下来。
史吉扶着许仁道:“许大夫有旧识在此?看来多有不便。”说着看了看我,朝我拱手道,“许大夫年迈,烦请公子多多照应,在下先告辞了。”说着竟起身离开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突厥王子实在是气度非常,自己的胸襟气度跟他比起来,简直差得太远了。
曹苻走到许仁身边施了一礼,拱手道:“许大夫,在下曹苻,不知许大夫可还记得?”
许仁目光一闪,微微笑道:“不仔细看,竟没认出来。”
原来他们在江东陈国孝宣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相识,那时候许仁就已经去了关外了。
我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寒暄叙旧,没一会儿曹苻已经把青釭阁发生的事说给许仁听了。
曹苻说完了之后,指了指我道:“慧通禅师在遇害之前所指定的青釭阁主人,唐国公府长公子李建成便是。”
我拱手道:“建成见过前辈。”
许仁仔细打量了几眼,眯起眼睛淡淡一笑,道:“不会有错了。”
他听说自己儿子的死讯并没有感到十分悲伤,这种超脱让我觉得非常奇怪,我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觉得他也是那类人——和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的人。
过了一会儿,许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荀简道:“青釭阁中,可还有许氏一族的后人吗?”
曹苻笑道:“自然是有的,您的孙女儿若修,如今做了阁主夫人啦!”
许仁看向我,我低头笑了笑道:“晚辈带若修来见您。”许仁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我仔细看了看,他其实并不是太老。
本来史吉说好下午晚些时候来找许仁,我们就在茶楼里边喝茶边等,但奇怪的是,直到天色全黑了史吉还没有出现。
茶楼里已经点上了蜡烛,三娘早就从琴室下了楼,见史吉迟迟不来,问道:“这位史先生实在太无信了,说好下午便来,现在却还不到。”
许仁摆手道:“吐吉王子一向言而有信,从不食言,今日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变故,羽止姑娘略坐一坐。”我倾向于认同许仁的说法,因为史吉看上去也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
但是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史吉还是没有出现,这下我也有点坐不住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史吉出现在了茶楼门口。
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形瘦小,黑巾遮面,和史吉靠的很近。
史吉一边往里走一边拱手道:“在下来迟了,还望恕罪。”
他的手一抬起来,腰间泛着寒光的匕首就在宽大的袖袍后面露了出来。我们皆是一愣,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曹苻先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朋友,不知道这位史先生哪里冒犯了你?”
那蒙面人并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史吉。
史吉却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过是误会。在下是来告诉许大夫一声,我恐怕不能与您同行了。”
许仁道:“这是为何?”
史吉道:“在下的一位朋友在关外出了事,这位……她来是请我回去的。”
我透过史吉看向他身后,那蒙面人猛地看向我,随即将目光移开了,虽然只有一瞬,但冰冷的目光还是刺得我打了个激灵。我觉得这种冷冰冰的感觉很熟悉,但想了一圈,也想不出究竟是谁。
曹苻道:“史先生,您可是李公子的朋友?”
史吉看着我,我应声道:“自然是。”
曹苻又道:“既是李公子的朋友,便是曹某的朋友。我的朋友竟被人上门来欺负,这无论如何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和史吉同时愣了一下,我愣住了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曹苻一向是有点玩世不恭的,身手应该在张文苏之上,但也只是半吊子功夫,面前的这个蒙面人却深不可测。
他说出这番话来,我感到一股很浓的江湖气,这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蒙面人开口道:“你想如何?”
……
声音低沉,冰冷至极。虽然如此,我还是一下就听出这个声音肯定在哪里听到过,让我仔细想一想。
曹苻道:“史先生若愿意跟你走,自然请便,可他若不愿意,你今日别想轻易带走他。”
蒙面人又道:“他必须跟我走。”
我终于记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杜杀?!
我想要向前走几步,三娘在身后拉住了我。
史吉道:“曹老板,在下的确要跟她回去,许大夫就请各位多多照顾了。”他说着朝身后笑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杜杀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身子已经往茶楼外退去。
曹苻走上前两步想要去追,我拦住他道:“让他们走吧。”
曹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听从了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表面上吊儿郎当的生意人也变得神秘莫测了。
等他们走远了,三娘才道:“我看这位姑娘对王子似乎并无恶意。”
我道:“何以见得?”
三娘道:“若真有恶意,那吐吉王子应该感觉得到才对,可是方才看他言行自若,并不像是受了胁迫的样子。”
曹苻道:“这位王子气度非常,临危不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