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声里,扇子向前一刺。
明晏安不顾一切腾身而起,与此同时一个将领狂扑而上,拼命拽住扇子向后一拉。
“嗤。”一声,那扇柄尖利的断口,将明晏安的王袍胸口,扯出一条长长的裂缝,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差一点就坦胸。
景横波在殿那头媚笑,“哟,还有胸大肌!”
明晏安狼狈地站在宝座上,伸手掩住破裂的衣襟,脸上有一霎的尴尬和惊怒,随即慢慢平静下来。
景横波一直观察着他,看他这么快平静下来,不禁皱皱眉头,和穆先生交换了个眼色。
看来,不是个简单角色呢。
啪一声扇子落地,景横波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刚才那一瞬,她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明晏安的。
但她没有把握,她不能确定此处臣子是否在明晏安死后,能立即效忠于她。跟随明晏安多年的老臣,未必能够接受她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外来主子。
还有军队,军队是明晏安的死忠嫡系,一旦她杀了明晏安,军队十有八九要报复,她们穆先生这三人,在这步步是敌的上元,很难走出去。就算走出去,上元的归心,也会变得困难,保不准杀了一个明晏安,再来一个黑晏安,照样占据上元,和她对峙。
她还是想要和平过渡,减少杀戮。
所以最后一霎她放弃了,这一放弃就等于完全放弃杀明晏安的机会,因为这样猝不及防的出手只能有一次,以后明晏安再面对她,会从头防备到脚。
宝座上,明晏安整理好衣襟,自己爬下王座坐好,再开口时已经毫无尴尬之色,也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云淡风轻地道:“女王好手段。”
“不敢。”景横波立即也态度放松,笑嘻嘻地道,“仅能自保而已,当然,被激怒了才会杀人。”
两人对望一眼,各自在对方眼底看见隐晦的敌意和笑意,各自在对方眼底读出:“此乃狐狸。”四个字。
试探能力的武戏已过,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的文戏。这才是谈判的重头戏。
当然,一开始气势对抗如果落了下风,就没有后来了。
明晏安笑得从容温和,“方才失礼了。请女王恕罪。女王远道而来,小王未曾出城迎接,实在歉甚。因此特备薄酒歌舞以作赔罪,女王可愿赏光?”
“好说好说。”景横波道,“不过就这种格局看戏吃饭?太肃穆了吧?你我一见如故,友好邻居,会谈理应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进行,对吧?”
群臣望着笑得亲切的女王,听着她满嘴胡话“一见如故友好邻居”,想着刚才她横眉竖目扇子杀人,再看看自家主子此刻也笑得一脸春风,顿时了悟自己为什么不能称王称霸——不够厚脸皮!
“自然自然,”明晏安从善如流,立即吩咐,“撤去刀卫,重新布置!”自己也不端然高坐了,亲自下殿来。
那边太监宫人齐动手,重新安放席位,布置场地。明晏安和众臣的席设在左面,景横波三人的席设在右面,这回看似平等了,只是数量上依旧极具压迫性,左面黑压压的几十席,右面只有寥寥三席,对比起来,显得右面颇为可怜。
景横波对这种不动声色的压迫,也不动声色,这个没什么好挑理的,谁叫你人少。
“女王请。”明晏安伸手揖客,笑得热情,他的随从给他披上大氅,遮住了漏风的王袍。
他没有要求去换衣服,生怕换衣服的时候,景横波也来一手掀开屏风,他就真走光了。
景横波也笑,“请,请。”
两人各自对面入席,丝竹生,歌舞起,新一轮交锋,在诡谲的眼神和柔软的笑意以及绵里藏针的语言中,开始。
……
大殿交锋风雷霹雳与丝竹歌舞并存,凝雪阁栗子和瓜子同飞。
锦衣人左边一篓栗子,右边一袋瓜子。左右各一个护卫,用奇形小器具剥着栗子和瓜子的壳。
没办法,这位主子爱吃零食,但不喜欢自己手剥,嫌脏;也不喜欢别人剥,嫌脏。最后只好亲自设计了剥这些干果的器具,器具剥。
其实这天下还是有一个人剥的栗子瓜子,他肯吃,但那个人不在。
而且那个人剥瓜子栗子,每剥一次都有要求,这位因此在国内逐渐改了吃瓜子的毛病,没办法,那家伙一颗瓜子一个要求,心黑得要命。
好在出国可以好好过过瘾。锦衣人眯着眼睛,有一颗没一颗地拈着玉盘里的瓜子仁,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是小蛋糕剥的瓜子比较香?哎,其实她要求好像也不算多,不就是一颗瓜子一件事么……
殿内很安静,只有磕哒磕哒剥果仁的声音。
他对面坐着苏紫蕊,女官跟随女王日久,见过不少风浪,此刻虽然有些不安,却不卑不亢,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仔细观察着对面的锦衣人。
锦衣人根本没看她,这女官有点气质,所以他没有虐待她,但要想他给再多关注,没门。
拎她过来,只不过她的驭兽术引起了他的兴趣而已。
苏紫蕊因此更加不敢造次,她见识过很多牛人,此人风采,依旧可以在她所认识的牛人里排前三。
养移体居移气,身份贵重自有相配的气质,宫廷女官那双眼,不会看错。
眼看对方漫不经心,紫蕊干脆自己开诚布公,“多谢阁下方才相救,阁下能否好人做到底,放了小女子?事后我家主子,定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