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各自感觉对方都像琉璃盅里的骰子,滴溜溜转个不住,抓不着。
宫胤一直静静听着,眼底有淡淡笑意,此刻他忽然也想起当初在他搀扶下迈上红毯的小女子,那时候她明媚鲜活,言笑无拘,哪有现在的老奸巨猾。然而对于这样的变化,虽有怅然,依旧微喜,无论如何,她成熟了,从此后当不惧任何人间风雨。
景横波和平王一路向内,寒暄谦让,互相道歉都道了十几次,笑得牙酸,偶一转眼,看宫胤淡淡笑意,忍不住哼一声,想这个家伙好命,多少年掌大荒大权,高高在上,向来只有他人俯伏于他脚下大气也不敢喘,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种命苦的活儿,只有她这个苦逼去做,想着想着气不忿,忍不住恨恨掐一下他的手腕,宫胤却没有反应,她有些郁闷,还想掐一下,他却忽然轻轻捏一捏她手指,又搔了搔她掌心,景横波眼波斜斜瞟过去,看他目不斜视的侧面,再看看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指,唇角便微微弯起。
还和他计较什么,这样互补不是很好?这样含着淡淡甜蜜的小小调情不是很好?
她唇角噙三分笑意,随平王走向宴客的凌波阁,这阁名听来甚俗,设计却有点意思,四面不靠,在水中央。阁呈半圆形,其上灯火辉煌,阁下水面也是灯光溢彩,交相辉映,正成一个整圆,远远看去,便如苍穹之下降明月,碧湖之上生彩珠,辉耀于苍青色天空背景之下,那一弯残月,半道银河,比之也黯然失色。
阁四周没有桥,以轻飘飘的莲船相渡,每船除操桨者外,只能容一人。各自登舟,船娘都是妙龄女子,卷起衣袖,露一弯雪白莹润胳膊,却都是好臂力,操桨之下,莲船真,一直飘到近前,景横波才发现,这凌波阁四周水清如镜,水下竟有无数石柱,有四根最粗的石柱,支撑着整座凌波阁,其余细柱散落四周,柱上镶嵌密封的水晶灯,光芒耀眼。她原以为这水面光辉灿烂,形成整圆奇景是因为阁影倒映,如今才发现这水下有灯,可是灯火怎么能在水下点燃?再看水晶灯内,竟然都是夜明珠。
真真好生奢侈,景横波自叹玉照宫不如,静庭比起来更寒酸得拿不出手。
不过这种设计……她唇边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么亮,这么四面不靠,这是要看什么呢?
平王开席,亲自作陪,并没有那吉小姐,用平王的话说,人家受了风寒。
似乎为了表现诚意,这一席竟然也没有别人,竟然就是平王一人,陪着她和宫胤。不过景横波并不认为,这阁四周就真的没人了。
此时已经秋末,并不是迎风饮酒的好季节,阁中的鲛纱一层层垂下来,挡风遮气,虽处水上亦不觉寒冷,不断有珍馐,以银盘装盛,源源不绝送上,从阁中看去,便见无数巨大莲花,迤逦而来,再悠然而散,惊动水光珠辉,摇曳在人眸中放着我来。
此景足可醉人,景横波赞叹不绝,连佳肴都无心品尝,趴在栏杆前观看,啧啧称赞。
平王一向是个好客的主人,当即踱到景横波身边,给她指点景色,又指着水中一些锦鲤,命人取过鱼食,陪景横波喂鱼。
此时拥雪和护卫们,由平王府的管事们陪着,在岸边开了一席,自去吃喝。拥雪吃了一阵,告了句罪,便匆匆离席。
她一直走到岸边,岸边有不少景观大石,她绕到石后,看样子似乎想要呕吐。
一条黑影悄悄跟着,等了一会,似乎觉得不对劲,闪身上石,再看石后,哪里还有人影?
这边景横波撒下鱼食,阁下锦鲤万头攒动,灯光下翻滚如红锦金浪,她瞧得入神,身子向前探出,洒了更多鱼食下去,那些锦鲤争抢更甚。
忽然水波一阵震动,锦鲤一停,随即呼啦一下散开,鱼尾翻搅着水花,惊恐地拼命向水底潜去。溅起无数晶莹水珠,泼在景横波脸上。
这一下来得奇怪,两人刚“咦”了一声,便又感觉到一下巨震,这一震毫无声响,但却力量无穷,似乎天地倾倒,又或有巨掌翻覆万物,水阁竟然忽地歪斜,桌面哗啦一下翻过去,杯盘齐飞,砸向宫胤,宫胤飞身而起,正要掠过桌面到景横波身边,那巨大桌子正好翻起,挡住他去路,而身边伺候的婢女被杯盘碎片所伤,娇呼着倒在他脚下,正好绊着他的脚。
这一下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刹那间水阁歪倒,桌面竖起,将水阁隔成两半,但就这还没完,湖面上忽然几声凌厉大喝响起,“昏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声音响彻湖面,随即无数晶光呼啸,那些莲船纷纷翻倒,蓬一声燃起火焰,船上船娘哀呼着,纷纷跳水,拼命往岸边游。
水阁上平王色变,脸色煞白,一把抱住景横波,哀呼:“王女救我!”
景横波好巧不巧地一把抱住他,哀呼:“殿下救我!”
平王抱向景横波的腰,景横波却抱向他的肩,动作比他快,这边平王还没抱到她,那边她已经抱住了平王,但姿势有些怪异,双手卡住了他的肩,膝盖有意无意往上一顶。
“啊——”一声大叫,这一下听起来比刚才求救更惨几分。
可惜景横波的尖叫也响了起来,生生盖住了平王的叫声。
此时忽然震动又起,轰轰轰接连几响,声音沉闷,阁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