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队长的儿子,金蛋主意正,他不管姐姐、姐夫怎样说,自己拔腿跑去,追上正往回走的那群小伙,绕到他们前边,‘扑塌’往地上一跪,眼泪汪汪地说:“乡亲们,大家别走呀。我爸还在半路上,叫我咋办呀?乡亲们,帮帮忙吧,我给大家磕头啦。”
金蛋把头磕得梆梆直响,那些小伙只好站住脚步,有个低个子小伙说:“金蛋叔,你别这样,咱们都是一村一院的乡党,人死了我们该抬。你爸这棺材实在太重了,从村里到小坟岗,要多远的路哩。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大都没出过力,肩膀上从来没压过什么重东西,我们也不想把你爸撂到半路上,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听你姐说的那些话,把人都能气死,好像大家为了吃才来帮忙。”
金蛋流着眼泪说:“我姐说的话就是不对,还望大家原谅,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姐走了就不回来啦,咱们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党呀,我金蛋求求大家了。”
那个小伙说:“你说地很有道理。你姐是出了门的人,埋人是乡党们的职责,大家过去再抬吧。就是太重,恐怕还要落地哩。”
三快婆刚好走到这里,听到这话就说:“抬不动也得抬呀!能叫掙死牛,也不能停住车。不行了就换勤些,年轻人不够了上老的,男的不够上女的,反正非弄到坟上不可。只怪这老东西一辈子没做过多少好事,还给自己占了这么重一副棺材,把他撂到路上活该。咱们歇一会再抬,抬不动了再撂,谁叫他死了还要害人哩。”
这时候,只见常大伯从村里的方向匆匆走来,后边跟着慢慢而来的四慢叔。三快婆看见他老远就喊:“喂,老常,走快些,棺材太重,小伙子抬不动,把老家伙撂到半路上啦。”
常大伯没到跟前就说:“怎么,怎么停啦。我还怕赶不上开追悼会,他可能看我没来,专门停下等我哩。”
山快婆说:“我刚才就是等你想办法,现在不用啦,我把办法想好了。反正珠子要从鳖身上出哩,咱们多上些人,大家拾柴火焰高吗。年轻人不够了叫老家伙一齐上,非把他弄到坟上不可。”
四慢叔这时也走到了,听到她老婆的话就说:“看把你得能的,也不掂摸自己有几斤几两,抬得动吗?还说多上些人,只有八个杠子,用十六个人抬,如果多上些人,那还不得人摞人吗。要是再掙死几个,压死几个,咱们倒是埋谁的事呀?”
常大伯没有再说,一个人快步走到棺罩跟前,弯下腰前后左右看了看说:“我有办法把这灵柩轻轻松松、安安稳稳地抬到小坟岗,保证谁都能抬动,一点不会重。”
四慢叔走来笑着说:“老常呀,人家说你能,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孙猴子啦。念个什么咒语,拿起金箍棒那么一指,这棺材就变轻啦。不用人抬能飞走,那都是吹牛勾子哩。”
三快婆说:“你可别说,人家老常就是办法多吗。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一辈子懂得个屁,就知道有个孙猴子、妖魔鬼怪、神仙八戒什么的,迟早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常大伯怕他两个再抬闲杠,急忙大声说:“大家别急,抬不动了可以用窍取呀!自古以来,就有一窍拨千斤地说法,咱们不妨借用一下就把问题解决了。”
有个年轻小伙说:“那话说的是杠杆作用,我们在学校就学过杠杆原理,咱们在半路里如何用得上,就不能用撬杠把这棺罩一点一点地往坟上撬吧。那样得多长时间?”
常大伯说:“不用撬,我这几天在老队长家后院烧水,发现柴棚里有一副生产队过去用的马车轱辘,看着新新的,好像从来就没用过。我看那轴杠的尺寸和这棺罩的宽窄差不多,咱们只需要回去几个人,给那皮轱辘打点气,拉来放在这棺罩底下,拿点铁丝往轿杠上一拧,大家还像以前那样抬着,底下有两个轮子在路上滚动,抬的人就轻松多了。只是做个样子,稍微拉一下而已,别说一口柏木棺材,就是弄副石头棺材也不重啦。”
年轻人立即赞同着说:“对呀,真是好办法!这样一来,抬的人不过做做样子而已,轻轻拉着就走啦,多远的路也不用人换。这办法也是杠杆原理,咱们学过的人怎么想不到。”
金蛋马上表态说:“对,那副车轱辘就是生产队的,刚买回来生产队就散了伙。我爸那时一心想养马种瓜,还要多栓一辆马车。那时候,队上的干部社员各分东西,各人打各人的小算盘,集体的东西没人重视,我爸就给自己弄回来放在后院柴棚里,一放就是几十年,今天就叫它重见天日吧。马上回去人,把它拉来试试,如果能用,就放在村里用吧。它本来就是大家的东西,以后村里死了人都用它,小伙子再也不怕抬埋啦。”
孝子们坐在麦田里真像一群绵羊,白刷刷地占了一大片,没有一个人发表宏论。吹鼓手和哭丧队并没有听三快婆的话,‘使劲吹,使劲哭,’全都三五成群地坐在路边说闲话。
十来个小伙子像撵兔的细狗似的,你追他赶,快速向村里跑去。送葬大军原地休息了好马车轱辘拉来了。大家把它滚到棺罩跟前等了等,宽窄正好相同,几个人抓住棺罩小头的轿杠稍一用力,就把马车轱辘滚到棺罩下边,没费多大的劲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