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拿起糙纸,随手慢慢地涂抹着。
慈幼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桩桩件件的事,压上心头。
先要到衙门里登记备案,和官府打好招呼,到时行起事来,才会少很多麻烦。努点力,扣个官门的帽子,就更便宜了。
然后选址、买地、造房。建筑建好了,要管理的人。收容的人少,定的表姐夫妇二人当然管得下来,但如果人多起来,上哪里找合适的人来管理?谁都知道,只要沾上钱财二字,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管理慈院的人,必须是心善胸有大慈之人,才不会有苛刻虐待之类的事发生。这种人,肯定不好找。
世情如此,涉及到人口这个东西,问题就不是一件两件。买卖人口、逃奴,家庭lún_lǐ、社会舆论,生存经济,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事?哪一种不产生纠纷?
进到慈幼院的人,要么是被遗弃的,要么是身体有缺陷的,要么就是年老无依的,这些人一进来,如何安置?
光靠她刘春花一个人,养活少数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但要想支持几十上百或更多的人,她这点家底,完全是杯水车薪。如果能从富户官家募集一些资金,捐款捐物,倒是一个途径。但到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如何能使被收容的人自给自足,才是春花要考虑的东西。可被收容的人要么没有劳动能力,要么劳动力有限,想要这些人自给自足,着实难办。
春花还有另一个隐忧,如果设立起慈幼院,岂不是给那些生女儿的穷人一个好的去处?本来贫人就有生女儿溺亡的习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所在,更给了这些人一个借口,反正有人收养,他们自己家养不起女儿。送到这里来,反而给了女儿一个活处,岂不是更好?
到时候无数遗弃的女婴,慈幼可怎么照顾得过来?
可设立慈幼院一直是春花的梦想。
想她一个孤魂野鬼。飘零异世,竟然能好好存活,并且混得风生水起,不是上天帮忙又是什么?自从复生之后,春花就开始信奉起神佛来。——如果不能用这个解释。那她到底又是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呢。
既然她得到上天垂怜,受到了恩惠,无论如何,也要投桃报李,回赠于社会才是。如果没有这个愿望存在,春花也不知道在这个世道里到底能追求什么。她存活于世上到底有什么用处。如果没有这种信念支撑,春花想,她可能会崩溃的。
其实很多不满不习惯,但她终究无能为力,只能明哲保身而已。
既然不能风生水起。建功立业,那她就发挥螺丝钉的精神,有多大力尽多大力,无愧于心吧。
春花在心里给自己加了加油,手上动作快了起来。
家里只有春花母女二人在家。
春花娘缝了一会小儿子的外袍,梳了一下头发,又挽了一会线,心里到底不得意,走进女儿闺房。
春花忙娘坐。
春花娘开门见山道:“花儿,你不要开慈幼院!”
春花惊了一下。道:“什么?”
春花娘不理她,道:
“不要开慈幼院!从小到大,你再怎么任性,我也没狠管你!可这会不同。不同意建慈幼院!
你有善心,娘心里很欣慰,这是行功积德的好事。我不会反对。上寺庙打发僧人,供香火钱,施粥施米,遇到落难的人。买个包子馒头救急都使得,可你却不能专门设一个什么慈幼院,专管别人一生!你不是官不是宰,更不是那些人的爹娘,你没有义务做这种事!碗米养个恩人,斗米成个仇人!到头来,你图不到一个好名声!”
春花道:“娘,我开慈幼院,并不是图一个好名声!”
春花娘摇摇头,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善积德是好事,可力所能及就行,你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搭在里头!你要想一想,你还有一大家子人,以后还会有夫家,你要考虑考虑这些人的感受!救济可以,可把一家子老小的身家都搭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不行,我不同意!我们只是凡人,不是救苦求难的观音菩萨。自己先活了命,才有别人!刘家破了产,到时能救谁去?那才是自不量力,贻笑大方,遗臭万年!你要图名声,不在这个事上!先把自己管好,规规矩矩嫁个好男人,那才是好女儿应该干的正事!你不要一天想东想西,尽干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我是你母亲,不能看你再这样继续下去!”
春花思索了一会,道:“娘,对不起,我一定要建这个慈幼院,这是我的梦想!”
春花娘苦口婆心,说这么多,结果女儿还是这么固执,心里一燥,“梦想,梦想,什么狗屁梦想!你又不是男人,要什么梦想,你最大的梦想,应该是怎么嫁个好男人!你那梦想就是要把全家人拖下水跟着你受苦!既有那么多钱,给那些无关的人,还不如都留给你弟弟,那才是正经!”
春花不快地道:“弟弟!说来说去,这才是娘的本意吧!放心,我只花自己的私房钱,不花家里的一分一豪!”
“什么家里自己?你身上哪一点不是家里,不是你弟弟的?花光了你弟弟的钱,和你弟弟生分,看你以后怎么在家里立足?”
“娘!弟弟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不会挣钱么?你总这样教他们只盯着家里钱财看,以后怎么指望他们当家为业?养成霸王一般的性子,打鸡骂狗,人人都要宠着,事事都要顺着,样样都是自己的,五六岁的大男孩了,连衣服都不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