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镇子没多久,迎面便见三匹健马如虎狼奔腾而来,为的人墨色衣袍,身姿挺拔,不是杨坚是谁?他的身后跟着杨素和岳华,各自衣袍猎猎,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如飞掠过身旁,绝尘而去。
伽罗忍不住回头瞧着杨坚的背影,等他们远了,夹动马腹,疾驰向京城的方向。
杨坚到客栈之后会如何愤怒,失望?她不敢想象。
但为了杨坚,为了父亲和外祖母,也为她自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鼻中酸涩极了,眼眶中有温热的眼泪溢出,伽罗竭力不去想这场错过的结局,死死咬住唇瓣。
……
客栈内,裴绮惶恐不安的坐了许久,终于听到街市上传来蹄声,仓皇跑到窗边,便见杨坚带着两人纵马而来,直奔这家客栈。
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快步迎过去,在楼梯口跟杨坚相遇。
“拜见……”她话未说完,杨坚已然越过她,抬步进了敞开的屋门。
里头不见半个人影,唯有那银杏色的披风堆在桌上。
他心中一紧,厉声道:“伽罗呢?”
“独孤姑娘走了。”裴绮匆忙跟进来,触到杨坚冷硬含怒的目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放低声音,“我醒来的时候,她跟我一道在这里,没半点损伤。她让我转告殿下,她那里一切无恙,无需挂怀。”说罢,才现杨坚脸色沉郁得可怕,那双眼睛里如同渐渐凝结寒冰,一步步逼近她。
“你说,她走了?”
裴绮固然听过杨坚冷厉之名,却从未见过他这样铁青的脸色,不由再退半步,“是她自己走的。去对面买了衣裳,到后面买了马……”
“她去了哪里!”杨坚陡然厉声打断。
铁青的脸色,锋锐的眼神,那双眼睛里隐隐有赤红的血丝浮现,握着铁扇的手上青筋微突,神情十分骇人。
裴绮一惊,心里咚咚狂跳起来,“她……没说。”
“买的什么衣服!”
“在包裹里,没看见。”裴绮惊魂还未定,被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
屋里静得骇人。杨坚盯着桌上那件披风,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满怀担忧的疾驰过来接她,却彻底扑空,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她走了,除了裴绮转述的那句话,再没留下半点东西!
她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从父皇突然驾临南熏殿的那天开始?南熏殿里的避而不见,昭文殿中的郑重托付,清思园里的疏离闪避,谭氏的提前离开……她特意挑铜石岭来登高,执意去承寿寺进香,是不是都在为离开而铺垫?可当中为何还会牵扯月神教,为何还有裴绮会被劫走?
种种疑惑、恼怒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令素来冷静的杨坚几乎凌乱。
她走得太过突然,又仿佛早有预谋,她竟然没有半点留恋?
那座建章宫,还有他,就让她如此难以忍受,要如此仓促地离开?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突兀又隐蔽的离开!而他,扛着父皇那里的所有重压,屈意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当着姜瞻父子的面表明态度,最终,却是要从裴绮的口中,得知她离开的消息!
她确实聪慧灵透,聪慧得连他都被轻易瞒过,被骗得团团转!
脑袋里几乎要爆炸,曾有过的丝丝缕缕的预感,猛然涌入脑海。种种担忧、恼恨、郁愤皆化作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杨坚蓦然低吼一声,挥拳重重击在桌上。
松木做成的桌面在他拳下应声而碎,木屑纷飞,茶壶瓷杯掉落,碎裂在地。
殷红的血顺着手背缓缓流下,裴绮怔怔瞧着满目赤红、形如煞神的男人,几乎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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