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隔着三步的距离,杨坚步伐与她一致,每一步都迈得极小。
而后入殿叩拜天地,再入洞房撒帐行礼。床帏、桌椅、烛台,满室仿佛都是红色的。那些来道贺的命妇也都穿了鲜艳喜庆的颜色,连同公侯重臣府中的数个孩童一道,将伽罗和杨坚团团围住,直待杨坚以玉如意挑起盖头,又齐声夸赞道喜,而后跟着女官退出去。
满屋喧嚣尽去,宋澜手捧金盘,带着侍女们出屋,华裳也悄声退到外间。
伽罗垂着的眼眸抬起,由腿至腰再至胸膛,再看到杨坚的脸。
冷峻英挺,微带笑意,正觑着她。
伽罗心里跳了跳,蓦然想起昨晚冼氏的嘱托,脸上一热,强作镇定地冲他一笑。
杨坚盯着她,笑意更深。
凤冠华美,喜服贵丽,盛装映衬之下,她的容色娇艳,神貌若画,如同嵌在其中最漂亮的宝石。红唇微抿,眼睫轻颤,妙目顾盼间含笑带羞,稍添妖娆妩媚,如同风吹起满湖涟漪,动人心扉。
“很好看。”杨坚低声,坐在榻侧。
伽罗“嗯”了声。
杨坚盯着她,特意补充道:“比上次还好看。”
伽罗心中微愕。今日大婚盛装,自然比平时好看,杨坚这话似有所指……她对上他的目光,却见那双惯常深邃冷肃的眼睛里,带些揶揄打趣。她怔了一怔,上回见面无甚特别,唯有临别时她那句话……
本是无意间的打趣调侃,如今心里装着冼氏教过的事,再回想,那句话的意味就变了。
伽罗脸上陡然一热,再瞧杨坚,他但笑不语。
屋外响起谨慎的扣门声,杨坚凑近了在伽罗颈间一嗅,低声道:“等我回来别急。”
说罢,恋恋不舍地起身,理了理衣裳,昂然走了。
伽罗气闷。
片刻后华裳和宋澜进屋,将侧殿中备好的饭菜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侍女。
伽罗粗粗扫过去,为两人是从前在南熏殿侍候过她的,余下几个眼生,却十分恭敬。既已重入建章宫,身份骤转,伽罗也不客气,任由宋澜亲自摆好杯盘碗盏,才吩咐她们退出去,只留华裳在身旁。
伽罗自晨起用过粥菜后,中间只小心翼翼吃了几块糕点,方才撒帐时就觉得饥饿,至此时黄昏将近,闻到那扑鼻菜香,更觉腹中空空,馋虫蠢蠢欲动。
她暂将凤冠取下,快步到桌边,夹菜送至嘴边,却又停住。
旋即看向华裳,稍露尴尬。
华裳会意,取了方柔软白帕送过来,“姑娘先擦擦,我这里带着口脂,待会补上。”遂轻轻将嫣红膏脂擦干净,叫伽罗放心用饭。
杨坚归来已是戌时二刻。
殿下大婚,满朝亲贵重臣几乎都聚得齐全,加之武元帝膝下就他这独苗,自皇帝、段贵妃机至底下将相公候、地方大员和京兆小吏,送礼的队伍排到远处,入夜时还未散尽。而建章宫内筵席摆满,武元帝亲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去,剩下姜相及徐公望、赵英等都是股肱重臣,他们诚心前来道贺,杨坚并未轻慢,直应酬至此时,才以醉意难支为由离席,余下的交给韩荀、韩擒虎、李昺等人。
洞房设在芙蓉陵,算是往后皇后起居之处。
芙蓉陵因地势而得名,十丈见方的池内生满荷花,池边往南则是一处小丘。匠人借着地势修建起正殿,两侧斜坡设游廊石阶,闲时登上旁边抱厦的二层,借着地势,能将建章宫内外的殿宇及清思园都瞧见。
如今花虽未开,荷叶却已清圆铺满,晚风送来,清香宜人。
从前因妃位空悬,后半边殿宇锁闭,杨坚甚少来此。而今醉中归来,廊道两侧宫灯高悬,亮若白昼,周遭游廊精巧,红绸彩画,比起昭文殿的冷清威严,别有意趣。
他踩着夜风大步走来,到了殿前脚步微顿,抬起袖子,没闻见浓烈酒味,才拾级而上。
殿外,宋澜吩咐人打帘,要上前搀扶时,还没碰着杨坚衣袖,方才脚步凌乱的人却如踩疾风,倏然从她身边经过,只给她指尖留下一道凉风。
里头华裳听见动静,忙率侍女跪在帐侧。
杨坚的脚步又虚浮不稳起来,身子略晃了晃,借着旁边紫檀雕螭长案站稳。
屋内红烛高照,伽罗凤冠霞帔,端然坐在榻上。见他走进,起身迎接,只是凤冠沉重高悬,她走得小心翼翼,被杨坚堵在桌边。她的身量高了不少,站在身材高大的杨坚跟前,已然及肩。
她温声叫他“殿下”,扶着他坐在桌旁。
华裳已然捧了杯盘上来,玉壶瓷杯,上绘鸳鸯,而后屈膝行礼,自退至门外。
屋里只剩两人并肩坐着,杨坚身上酒气不算太浓,但看方才步伐,显然醉得不轻。伽罗心里鹿撞般挑着,手上却丝毫不乱,将两杯酒徐徐斟满。
杨坚却已趁着这间隙帮她摘下凤冠。
满头青丝盘坐髻,没了那金玉装点,反倒能细看她。微抿的红唇,风情绰约的眉眼侧脸,柔嫩的耳垂未经妆点,烛光下诱人品尝。那是肖想了许久的滋味,从前还需克制,而今却已送到嘴边。
杨坚果然垂含住,舔了舔。
伽罗执杯的手一颤,险些洒出去,忙侧头逃开。
“已喝醉了,还给我喝?”杨坚声音低沉含糊,滚热的酒气哈在耳边,令人心颤。
伽罗耐着性子将酒杯送到他跟前,“宫里姑姑说了,这酒不能不喝。”
“好。”杨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