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地明明知道这几个孩子说的是添油加醋的一面之词,却抹不开面子为自己的孩子辩护。
当然,正常人肯定理解不了他的这种逻辑。
然而,像姜大地这样的人,现实中还真是挺多的。
很多时候,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明知道不是自己孩子的错,但是在面对他人的指责的时候,却往往无法坚决地怼回去,反而讷讷不能言。
看在外人眼里,就更是觉得这是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的姜大地,面红耳赤地看着、听着许玉莲和她的三个孩子,在他面前连哭带嚎地搂在一起,哭成了一团,眼泪几乎能把整个老宅都淹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姜老太太在一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口沫横飞地怒骂沈春柳和几个孩子。
姜大地想说,七宝的脑袋开了个口子,现在送到医院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
姜大地也想说,这事儿真的跟沈春柳没关系,是六丫、八丫他们几个孩子,平时被四丫头宠溺得太过了,所以连他这个爹的话都敢不听,越来越无法无天
姜大地还想说,其实许玉莲的这几个孩子,表现得也有点儿太不像样子了一些,大概是没有随了老许家人,而是随了他们的爹那头儿的根儿
然而,最终他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呆呆地听着那些哭天抢地的魔音穿耳。
他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许玉莲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越来越觉得,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倘若不是自己异想天开地把几个孩子带到自己家,想让他们改善一下伙食,今天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许玉莲真的是个可怜人。
明明一副水水灵灵、白白嫩嫩的好模样,却偏偏命不好!
遇人不淑,嫁到了那样不堪的人家。
自己本来也只是想要帮帮她,她的几个孩子现在还归她的婆家养,想要接过来,肯定得让几个孩子心甘情愿啊。
他就是觉得,她这几个孩子难得来一趟,想让她几个孩子,也能吃点好的。
如果知道在这边,跟着自己的娘亲,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他们会不会就会经常来看她?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也就会多起来了?
却没想到,本来是一番好意,却反而惹出来一堆麻烦事,又让她添了不少伤心。
他有一肚子想要劝说她不要哭了的话,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而且,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也闷闷的。
那滋味,简直就像是被谁当胸打了一拳,有种隐隐约约的钝痛,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涌来,深深地刺进他的心脏。
姜大地终于扛不住了,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见到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姜老太太的怒骂声,终于暂停了一下。
许玉莲悄悄滴捏了一下大女儿的手,自己的声音也放得低低的,瞬间就从嚎哭变成了啜泣。
大女儿反应也很迅速,拉了一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两个小的也一块儿降低了音量。
姜英杰和钱丽娟正躲在门后偷听这屋的热闹,他们不敢进来,毕竟借住着老宅的地方,姜老太太一个不乐意,随时都能把他们俩给撵出去。
虽然自己起房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比这样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过活要惬意许多。
然而,自己起一套房子,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小两口挣到手的工分,将将只够糊口。
即便算上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做完了家务,见缝插针地搓麻绳、编辫子、串门帘、纳鞋底的种种活计,一天到晚、没黑天没白天,拼命地干,能落下的钱,也没有几个。
这还得身体好、运气也好,不能生病,不能坏了东西,不然修修补补,哪里不要钱?
姜英杰为了娶钱丽娟,跟姜家大房闹翻了,甚至连户口都迁了出来,单独立户了,但是姜家大房却没有给他一分钱,也没有给他任何物质上的支持。
钱丽娟嫁过来之前,也跟钱家人闹翻了,当然也是一分钱的嫁妆都没有。
不仅如此,倘若不是有好心人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好心人是姜英秀暗中帮忙,单单是他们在医院那里欠的债,都不知道要还钱还到猴年马月。
小两口都不是不能忍的人,虽然在姜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日子过得分外不爽快,可是为了节省些钱下来,为了以后能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两个人的小家,他们即便不能忍,也得忍啊!
这许玉莲一来,钱丽娟就警觉地感觉到了危机。
为何寡妇门前是非多?
还不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村里倘若有个年轻鲜嫩、偏偏又不那么安分的小寡妇在,农村妇女的家庭地位,往往就会受到致命威胁?
不过,好在姜英杰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许玉莲的模样长得跟四婶是一挂的,属于那种柔弱、纤细、惹人怜爱的类型。
而钱丽娟是扎扎实实的农家丫头,属于那种肉肉的、暖暖的小媳妇儿。
虽然因为遭遇了不幸,她的身子骨坏了,整个人都彻底地瘦了下来,看起来似乎也变成了弱不禁风的款,但是这几年有姜英杰无微不至地真心关怀着,慢慢地已经养回来了几分。
现在虽然不胖,却依然是那种骨架小、肉肉多的体型。
钱丽娟战战兢兢地观察了一阵子,确定了姜英杰对于自己多了个“堂姑姑”这一茬,竟然只有厌烦,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