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暂定一甲前三姑且不提,此番荆湖南路官郗稷一甲第四,赵与清第七,方弈荇未进三甲。
一炷香后,君烨廉已匆匆看完前十的答卷。
皇帝的贴身内侍德公公奉上茶水,君烨廉抿了一口后同贡院那帮人道:“将此前会试前三的试卷再呈给朕。”
闻言,莫琴鸾一眯眼,秦侯和慕恭等人相视一望。
贡院那头将会试前三的试卷和籍综取来。
君烨廉先看籍综,只见三人之中,一人出自荆湖南路,二人出自凉州北路。
凉州?边境蛮荒之地,竟能出两个春闱前三。
君烨廉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匆匆阅毕,沉眉冷声道:“今科春闱会元和第二都在,第三呢?”
君烨廉凤目扫过贡院的那帮人又将目光停留在慕恭身上。
慕恭顿时上前道:“回圣上,方弈荇在殿试科答题与圣上的命题不符,未入三甲。”
“哦?”君烨廉唇一勾,“答卷呈上来。”
闻言贡院的官员忙命人取卷,约莫一刻钟后礼考内侍将卷子呈上来。
君烨廉随手拿过呈案上的答卷,去了泥封,将答卷散开。
众人见赤金宝座上的帝王,神色由缓和到凛冽,由平淡至阴沉……
整个正德殿瞬时压抑无比,在场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今科的进士们都在心中猜测那方弈荇到底写了什么不得了的文章。
已有官员开始小声议论。
“这方弈荇敢拿前途开玩笑,真是个不怕死的。”
“我见他文章言辞虽平实却暗藏锋利,可能是个狷狎的。”
“我读他会试文章还当他是个稳重老成的……”
众人议论之中,君烨廉已将那答卷重摁在面前书案上。
“传方弈荇。”
内侍都愣了一瞬,须臾才对着正德殿殿门大喊:“传方弈荇。”
殿外立刻有内侍宫人快马出宫去寻方弈荇。
方弈荇落榻在长安驿馆,他正收拾包袱准备回乡来着,却见驿馆里来了人,七八个还是皇宫的人。
昨日便知自个儿落了榜,长安驿站都**,莫不是耽搁了,他昨日便准备离京的。
方弈荇见有公公唤他名字。
陡然想起今日四月二十四,金殿传胪。
方弈荇顿时跪地,面上已生出冷汗来。
——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圣上宣你入正德殿面圣。”小公公冷声传旨,又低声催促他,“快点跟上,晚了当心脑袋。”
方弈荇面若死灰,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公公上马。
正德殿前,方弈荇初见帝王,他一身极普通的棉麻衣衫,布鞋外还套着草鞋。他跪在大殿上,头始终未抬过,内心虽惧怕,等真的到了正德殿,反而却没那么害怕了。
“方弈荇。”
他听见那高座上的帝王唤他的名字。
他没抬头,却失神的“嗯”了一声。
一旁贡院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胆刁民,见了圣上该如何回话都不知了?”皇上的贴身内侍德公公怕帝王动怒一气之下解决了此人,皱着眉出声训斥道。
方弈荇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臊红了脸。
却见金殿上爆出一阵爽朗的笑。
君烨廉笑这人如此木讷,与其文风迥异。
君烨廉身体前倾了些,手撑着下巴,手肘儿搁在腿上,笑问道:“你殿试怎么回事?”
方弈荇一愣,今圣之铁血残暴他不是不知道的,只是从未想过他能在正德殿里,这般……同今圣说话。
今圣似乎是在……寻问他?
他心中百感交集,伏地道:“草民,草民看错了题,望圣上恕罪。”
君烨廉眉头一皱,冷声道:“看错了题?那你要双目何用?”
金殿上的人都深吸一口气,俱已低下头不敢看帝王。
方弈荇匍匐在金殿上的身体已在发抖。
君烨廉却冷光褪去,勾唇一笑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日你这双目就留在正德殿了!”
“草民……”冷汗顺着方弈荇的额头、脸颊,滴落在金殿的地面上。
君烨廉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朕说,拿出你泼墨成书、挥斥方遒的傲骨来!”
这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麦色皮肤,高挺的鼻,方唇有一丝厚,杏儿眼、眼角微微下垂显出他为人的憨厚,剑眉似漆刷,又彰显他的几分桀骜。
一张可以中规中矩、亦可以乖张桀骜的面相,是亦正亦邪的那种人物。只是他胜在双目沉静,为人比金殿上的今科进士们多了几分淡泊。
君烨廉撑着下巴将方弈荇打量了个透彻。
方弈荇叹了口气,心里默念着,慕白,定要救哥一命。
他缓缓挺起胸膛同高座的帝王道:“草民出生凉州北路,那是君朝边境蛮荒之地,我本出生行伍之家,七岁的时候大哥就去军队了,大哥年长我十岁,在军营里干了很多年,我十岁以前几乎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馒头,家中两三年才能吃到一口肉……是六年前大哥做到百夫长后,我们家才不用每天饿肚子了。”
“皇上及在座的大人们都在京中,不知边关将士百姓民生。七年前大邱来犯,我们镇关战士的兵器是百姓们筹的钱,三年多前金人入关,我们镇关战士赶走那些金人的战资还是百姓们筹的……镇关年年都在筹银,年年都在找朝廷讨饷银,可是到镇关将士手中的却寥寥无几,镇关的百夫长养不起他们的一家子,他们勒紧肚子保卫家国,他们战死了却只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