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瑞见这人认得自己,便住口不骂,打量了这人两眼,面生,问道:“你是哪位?”
油头粉面的男子谄笑道:“在下祝德栋,家住西门外祝家畈,蒋相公上回曾光临寒舍,蒋相公不记得了?”
这么一说,蒋元瑞记起来了,这油头粉面的家伙是曾渔小子的姐夫啊,怒气勃发道:“曾渔小子呢,我要找他算账。”
祝德栋见蒋元瑞对曾渔还这么记仇,心下暗喜,说道:“蒋相公,我也正要找曾渔小子算账,蒋相公请借一步说话。”
蒋元瑞记得上回这个祝德栋就是骂曾渔的,便问:“你要找曾渔算什么账?”
祝德栋作揖道:“在下想请蒋相公喝杯酒,连喝边谈,请蒋相公赏脸。”
蒋元瑞略一迟疑便答应了,下轿与祝德栋往附近的三江酒楼行去,自然也是不付轿夫工钱的,一个轿夫跟过去讨,蒋元瑞把眼一瞪:“才抬了几步路,就敢要工钱!”
两个轿夫只好自认晦气,抬着空轿子往三江码头方向行去,码头那边过往客人多,总能找到主顾。
夕阳西下,江水染金,码头上卸货装货忙忙碌碌,两个轿夫看到一条船上下来了几个人,赶紧迎上去问雇轿子不?
刚上岸的有七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戴着圆帽、穿着曳撒,象是有点身份的人物,另有一个穿着窄袖绣花褙子的三十来岁妇人带着两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大龄丫环和两个老仆——
那圆帽曳撒的中年男子对那妇人道:“兰妹,你和阿彤、阿炜三人乘轿吧。”转头问轿夫:“这里去祝家畈一顶轿子几文工钱?”
两个轿夫一听是去祝家畈,赶忙摇头道:“祝家畈不去。”抬了轿子就走,另觅主顾去了。
“这可奇了,祝家畈怎么就不去!”
圆帽曳撒的中年男子正是曾渔的兄长曾筌,那穿着绣花褙子的妇人是曾渔的姐姐曾若兰,两个小女孩是曾若兰的女儿阿彤和阿炜,大龄丫环是曾若兰陪嫁丫头梅香,两个老仆一个是曾筌家的黎叔,一个是祝家的老善——
曾若兰六月二十八日带着两个女儿,还有老善、梅香离开祝家畈,二十九日傍晚回到石田曾家,向兄嫂哭诉丈夫的不良和妯娌之间的纷争,嫂子谢氏当时就显得很不耐烦,谢氏只想得好处不想惹麻烦,曾若兰不是回来送节礼却是来哭诉求助的,谢氏自是不喜,夜里吹枕边风叫曾筌不要管这事,曾若兰和祝家的事管不过来的,曾筌道:“若兰是我亲妹子,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岂能不管,过两天我到县城请你大哥与我一起往上饶祝家畈走一遭吧。”
谢氏的大哥谢满堂是永丰县衙的典吏,谢家在永丰颇有势力固然是因为谢员外的生药铺做得不小,又有六个儿子,其实主要还是大儿子谢满堂这个刑科房典吏威风,永丰乡间小民见了谢典吏都是怕的——
谢氏恼道:“你有本事自己去,不要叫我大哥。”
曾筌便闷着头不说话了。
曾若兰在石田待了五、六天,不见兄长曾筌有何动静,嫂子谢氏整日摆着冷脸,曾若兰暗自饮泣,爹娘一死,这石田就不是她的娘家了,又想:“小弟曾渔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小弟心肠热,他若在这里定会帮我,明知帮不上也会帮,唉,小弟、周姨还有妞妞现在何处呢,都还安好吗?”
又等了两日,曾若兰待不住了,决定离开石田回上饶,娘家哥哥不帮她,她只有回祝家畈找祝氏宗族的长辈评理,只是那样真的很气馁啊,以后谁还会看得起她!
就在曾若兰带着两个女儿动身时,曾筌叫上黎叔也一起跟来了,曾筌道:“哥哥陪你走一趟吧。”
谢氏把大门“咣”的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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