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的瀑布,在面前升起一面泛着白沫的水帘。
湍急的水流瓢泼似的向上飞去,落入头顶的湖水之中,溅起向下飞溅的水花。
“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方沉鱼踩在那条浊黄的小溪边,并不吝惜衣衫。
仰头感叹的神情,就像这世间第一只试着直立行走的猴子,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山坡。
大片大片有灵性的花海,血红的土地,涓涓的黄色溪流,逆行而上流汇进头顶的汪洋,荡起一层层蔚蓝的波浪。
阳光透下来,波光粼粼地映着人脸。
几十名修士稀稀落落地立于其中,突兀地打破了这幽谧的安详。
“这到底是哪儿?”沈从容震惊地问。
“无妄海下,黄泉路。”回答他的,是高胜寒的声音。
却并不是真正的高胜寒。
循声望去,一个更年轻的高胜寒从头顶那一汪碧蓝的天湖中跳出来,落在地上,潇洒地甩了甩头。
水珠沿着他光滑的脸庞,从下巴逆流眉梢,轻轻一甩,便“啪嗒”一声飞上天去,落回湖水之中。
“快下来,到了!”更年轻的高胜寒笑着,冲向着头顶的湖水招了招手。
他居然还会笑。
仙灵宫、离幻天、算师门、经世门四派共计三十几个修士,齐刷刷地转脸去看椅子上坐着的那一位高堂主。
却见高胜寒脸色白得吓人,两手几乎把椅子的扶手攥出了水儿来。
“哇哦!别有洞天哎!”又是四五个年轻的修士从头顶的湖水里跳下来,活泼的叫声,张扬的笑容,一看就是没有受过伤。
几人中眉眼最黑,肤色最白的一个青年,直通通地从湖里掉下来,来了个脸着地。
“二师兄你还好吧……”
“没事,我就是不太擅长游泳。”那青年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分明是昆仑残剑的脸。
唯一的女青年揪着抱剑的男青年不撒手:“大师兄!大师兄!快把你的衣服脱给我,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抱剑的男青年一脸无奈:“为什么又是我?师妹你出门就不能多带两套衣服么?”
依稀之间,这男青年若是用一条丝带蒙上眼,便与现在的断刃白允浪,有七分的相似。
“赌一根黄瓜,大师兄没有道袍了,注定倮过地狱。”
“一根茄子,他可以借二师兄的。他总偷穿二师兄洗完的裤子。”
“加注,一根甘蔗!”
“我靠,你玩儿这么长的,让人怎么跟注?”
与青年们的嘻嘻哈哈相比,“参观者”一方,则明显沉默得惊人。
不仅昆仑的人十分安静,连同仙灵宫、离幻天的修士们也都站着没动。显然,他们已经在眼前这几个幻象当中,认出了高胜寒、邢铭和白允浪。
但是他们同时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另外的三个青年,昆仑以外的人都不认识。
这是不是意味着……
“花掌门,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吗?”方沉鱼靠近了花绍棠身边,低声絮语。
“几百年前的事了。”花绍棠轻声叹息。
方沉鱼沉默了半晌,又问:“这黄泉,很危险?”
“诡谲难测。”
“怎么个诡谲法?”
花绍棠徐徐开口:“昆仑前后三次组织人手下无妄海探索,但是至今我都不知道,那黄泉的对面有什么。”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号称能屠神的男人!
方沉鱼一惊,抬头却见花绍棠神情认真,半点玩笑的意思也没。
仙灵宫掌门人不由望向不远处的湍湍窄河,眼中升起了莫名的敬畏。
另一边,杨夕正被昆仑一位隐世长老拉着手询问。
这位长老年纪很大,且一脸“康乃馨”,但其实是大家的熟人了。正是杨夕初入昆仑,与楚久一起学锻剑时,那位连名字也没有的铁匠铺老板。
连名字也没有的老板显然一直关注着杨夕:“不是听说你从南海回来,就引不出心魔了么?我记得他们还跟我说,怀疑是佛门大愿超度的副作用。现在好了?”
杨夕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噩梦。”
连名字也没有的老板一怔:“经世门那小子调的不是引魔香?对噩梦也有用?”
杨夕沉默半晌,语气里有点不太自信:“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心魔,就是我们睁着眼睛做的噩梦?”
连名字也没有的老板微愕:“你这想法……”
杨夕终于摇摇头:“算了,老板当我在发癫吧。总之,我能梦到心魔,但是没法度它进阶。”
年轻人们斗志昂扬的向着河的对岸进发,配合默契地分工合作,偶尔开个熟稔的小玩笑。
狭窄黄浊的河水静静流淌,河的对岸,一片莽莽死黑。
参观者们带着压抑的心情,跟在他们身后。
无需移动脚步,景象早已随着六个年轻人的移动而自然变换。
当六个年轻人走到黄泉中央之后,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起来。
站在岸上去看这浊黄的河水,涓涓细细,三五丈宽的样子。然而一步迈入其中,定睛再看,涛涛河水奔涌,竟是浩瀚如海。
“现在我有点相信,这河真的是忘川河了……”年轻的邢铭露出被震撼了神情。
“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的高胜寒,能走能跑,还会说笑。此时却微微露出迷茫神色,“我要知道是这样,得多叫些人来的。”
刺猬头的无名青年斜了个白眼:“你都没下来趟一遭,怎知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