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王贲拿过汤药便往嘴里送。
蒙妍一把夺过,“妍儿虽对医术不甚了解,但也知寒者热之,热者寒之之相辅相成之理。如今你本就该饮温热之汤,偏服下这冰凉之水,岂不自伤。倒白白冤枉了这一碗好药。”
见蒙妍如此正经说话,王贲也不坚持,便唤了个婢女,将药拿去重新温了。
王贲放下书简,拿手揉捏太阳穴。蒙妍见此,知是他看书太久,“病中就该好好养病,王贲哥哥倒好,竟是比平日里还要勤奋。”说完,便拿过他膝上竹简卷好。
王贲倒也不怒,笑着说道:“平日哪得这般清闲。虽是病中,但伤的是我身,又不是我心,若只躺在床上,思绪倒容易纷乱。反倒是读书,能凝神静气,心下更觉充实。”
听见王贲如此说,蒙妍倒觉不好意思了,自己身边之人个个都是诗书满腹,却偏偏自己不善此道。见蒙妍眼中稍显落寞,王贲仍旧道:“今日本想把这书读完,没成想读了大半竟觉得疲乏了。想要就此丢开吧,心下又实在不愿。妍儿可能将这书读来我听,我也好借此寐一会?”
“哥哥只要不嫌弃妍儿读的不好就行。”蒙妍欢快地答道,展开书简,一字一句念来,直是发现这竹简上的字这般亲切可爱。王贲倒也没有全躺下,只用右掌撑着头,微闭双眼倾听。
芈璇自出了房门来到庭院,正巧看见王翦也在院中小亭翻阅公文。见芈璇走来,便起身出了亭,问道:“君女怎么出来了?”
“阿璇刚才行过庭院之时,见各色鲜花盛开,甚是喜欢。心下想着花开室外蓬蓬勃勃,固然好,如若能采摘一些装点屋室,倒更见其用途。所以阿璇便想摘一些,放在王贲哥哥屋中,还望叔叔能够应允。”
“君女说的极是。”王贲欣然答应,随即便命仆人拿来花剪竹篮。芈璇拿着花篮挑选,王箭一支支小心裁剪,放置篮中。当见到一簇簇盛开的金黄棠棣时,芈璇心下惊奇,随口问道:“叔叔也喜棠棣?”
王翦看了一眼这灿烂的棠棣,似有出神,轻轻裁剪了几枝,交给芈璇,嘴里喃喃道:“何彼穠矣,唐棣之华。花之贵者,美极。”
“确是美极。每每此花盛开,母亲也总喜欢在阿璇屋中摆上一瓶。”芈璇笑着说道。王翦看了一眼芈璇,一抹浅笑在脸上荡漾开来。及至装了满满一篮子,王翦又命人拿来一个精致的红琉璃双耳大瓶,将一支支棠棣插入瓶中,动作柔缓细致,芈璇不觉看得痴呆,原来这叱咤疆场的威武将军,也会有这般的细腻柔情。待花插好芈璇便抱来王贲房间。
见芈璇手中满满一瓶金灿灿棠棣,蒙妍欢喜不已,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迎了上来,王贲看着也觉惊讶。
“父亲平日,若有闲暇,都会亲自侍弄园中花草,对这些棠棣尤是上心。有一次,家中奴仆不小心压坏了几株,父亲因此黑脸不悦了好一阵子。因此家中之人都不敢随意攀折。今日阿璇却抱来这么大一瓶,倒是神奇。”王贲道。
“爱花之人视这柔美香草花朵为美人君子,丰姿婀娜,气韵悠悠,那都是有草木精魂在其中的,被人无故踩踏攀折,自然不悦。但若能逢着真正知音,识得这花香款语,如何能不欣然相赠。今日阿璇抱来这一瓶赠你,王贲哥哥当要好好珍惜。”芈璇说完,看了一眼蒙妍,回转眼眸与王贲四目相对,彼此会心一笑。
“阿璇,你这今日的话,说的文里文气,我竟是听不懂了。”蒙妍嘟囔着嘴抱怨道。
“有何不懂的,只是你多想罢了。今日我们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芈璇道。
听到芈璇如此说,蒙妍才突然想起归家这件事,便匆匆与王贲拜别,拉着芈璇急忙往家赶。
芈璇到家不多时,堪堪赶上饭点。用过晚膳,赢苏晚间仍旧陪着女儿入睡,给她卸妆梳发之时,芈璇注视铜镜,看着镜中的母亲,不觉惊叹道:“母亲好美。就像棠棣一般。”听得芈璇突发这一声赞叹,赢苏心里咯噔一跳,插在玉姤发间的玉梳突然停住,缓缓问道:“璇儿,何有此说啊?”
“母亲不喜兰花,钟爱的是这棠棣。母亲何不把兰园改种了棠棣,待来年开的蓬蓬勃勃,满园金灿灿的,多好看。我今日在王翦叔叔家中便见到了这大片的金黄棠棣。”芈璇转头对着母亲,欢快说道。
赢苏浅浅一笑,把芈璇的头仍旧扶正,玉梳缓缓在发间游走,慢慢道:“人之一生啊,花丛之间游走,遇花几多,欣然上心者,岂止一丛耳。当时相遇,只道深情相付,尔后别过,自当各自珍重。往后岁月,于心头偶然思量,低头浅笑抑或眉尖轻蹙,便是情深,又何需这般堂而皇之占满。”
听着母亲缓缓道来,芈璇却似懂非懂,狐疑地看着赢苏。赢苏也不解释,便拿话题岔开:“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你随我一同入宫,去看看扶苏,他最是黏你。”见母亲如此说,芈璇也不细思,默默上床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