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书仪式,定在辰时三刻举行。
这次仪式除了荆州城的官员,从京城还来了一位钦差曹公公。
曹公公身着五品内侍服侍,与赵雍站在一起,见水墨恒到来,慌忙上前行礼迎接,嬉着一张大笑脸,抢先打招呼道:“水少保,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你是?”水墨恒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只能凭借收到的咨文猜测问:“敢情,你便是李太后差来荆州城颁赠《大藏经》的曹公公吧?”
曹公公点头道是,兴奋地说道:“今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水少保去了广济寺,卑职正好也陪着李太后去了寺中,只是无缘与水少保说话,想不到几个月后,却有幸在荆州见到了你。”
“幸会,幸会!好说,好说。”
“我是一直想结识水少保呀,可在京城死活找不到机会。”曹公公觍着脸笑道。
“哦,是吗?曹公公那么想与我结识?”水少保诧异道,心里却想着,这个曹公公恐怕是嘴上说一套,行动做一套,想在京城结识我还不容易?只需多去水莫居吃几顿饭便成。
“那是当然啦。”曹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水少保,咱同你可有一个共同的爱好。”
“我的爱好多着呢?吹箫、打架、口技……不知曹公公说的哪一样?”
“斗蛐蛐儿。”
“哦,原来是这个。”水墨恒漫不经心,谦虚地说,“我玩斗蛐蛐儿纯粹是闹着玩儿的,充其量不过二三流水平。”
“水少保说笑了,你能用一只小白脸儿,将京城促织王孙飞那只威猛的大将军打败,这在京城爱好斗蛐蛐儿的人中早已传开。若这技术还算二三流水平,那水少保将这胡闹的本事儿传一半给咱,咱就心满意足了。”
曹公公恨不得与水墨恒说上三天三夜,完全忽略了旁边赵雍的感受。
赵雍火急火燎,六神无主,哪有心思听这闲扯?见曹公公一副极力讨好的样子,觉得鼻子里好像是喷了一碗酽醋,一泼儿酸下来,慌忙插进来,夺过话头说:“咱还是先进寺院吧,老师太还在后院等着咱呢!”
曹公公经这一提醒才打住,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应人先到寺中几个大殿敬了香。然后来到后院的客堂,拜见铁女寺的师太住持。
一进门,水墨恒便注意到了师太住持面孔红润,双目有神,浅浅一笑时,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糯米牙。听说她是位百岁老人,可坐在铺了棉垫的藤椅上,浑身上下都还透着一股精神气儿。
水墨恒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虔诚的敬意,慌忙欠身施礼,朗声说道:“晚辈水墨恒,拜见师太!”
“哦,你便是京城来的水少保?”师太住持上下打量了水墨恒一番,微微颔首,嘉许地说道,“你这个人很有慧根!”
“多谢师太点拨。”水墨恒一改嬉皮笑脸的表情,肃容回道。心里却偷偷地乐着:嘿嘿,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我可是真有慧根的人……
曹公公与水墨恒在寺院外头就说了几句话,觉得很不过瘾,这会儿见又来了话题,急忙虔诚地问道:“老师太,您是从哪儿看出水少保有慧根的?”
赵雍内心相当的烦躁,冲旁边的詹师爷递了个眼色。
詹师爷心领神会,立马儿起身出去了,向与客堂紧连着的右厢房走去。
师太住持平静地回道:“一个人有没有慧根,用肉眼通常不易察觉,需要用心看。”
水墨恒微微一笑,很想说:慧根用肉眼也是可以看见的……
很快,詹师爷站在右厢房门口冲赵雍招手。
赵雍心事重重,欠身恭敬地说道:“老师太,赵某与水少保有些话想单独谈谈。”
“好,去吧。”师太住持轻轻摆手。
“水少保,请!”赵雍做了个请的动作。
水墨恒知道赵雍这会儿肯定急得一团糟,连续将荆州城几位大阔佬请去,加上邵方出现又消失,不着急才怪呢。
进了右厢房。
水墨恒和赵雍隔着椅子对坐。
詹师爷正准备将门合上去客堂,有意单独留下水墨恒与赵雍两人。
水墨恒却吩咐道:“将沈大人也请进来吧。”
赵雍不好拂却,只好冲詹师爷点点头。
詹师爷又将沈振请来。
三人坐定。
“赵大人,有什么话要说?”水墨恒问。
“水,水少保,听说咱荆州城中几位大富商,昨儿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赵雍迫不及待地问,直奔主题,也不转弯抹角。
“是,赵大人恐怕早已查清楚了,那几位员外被我请到荆州税关扣押着吧。”
“卑职确实查过。”赵雍没吃好没睡好,脸色本就不好看,这会儿更加难堪,又紫又黑,“他们的话,水少保可千万不能听。”
水墨恒哈哈大笑,带着几分讥诮、揶揄的味道:“赵大人这话从何说起?突然冒出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赵雍一时语塞,沮丧的神情跃然脸上。
……
张居正收到荆州府方面的信件后,虽然没有给赵雍回信表态,可给水墨恒寄去了一封密札。
首先肯定水墨恒在荆州城的所作所为——
张大学士牌坊拆得好;揭露赵雍与刘台合计私赠官田官地给自己父亲,实在太是时候,相当于争取了主动权。
然后,要水墨恒与沈振尽快调查赵雍在主持荆州税关期间的贪墨行为,只要查证,一搜罗到证据,立即将其枷掠到京,拘囿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