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脸色刷地变白,似乎头一次认识二嫂般,用一种十足陌生的目光隐秘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会是知情者吗?

“芙蓉园啊,”崔清头回带着一点颤音,而后才恢复正常的嗓音,“我闻名久矣。”

在后世的西安,也有一个名叫大唐芙蓉园的园子,是现代人复刻之作,若是让他们见到真正的芙蓉园,恐怕会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吧。

然而,此时的崔清毫无兴奋之意,她的心打鼓了一路,直到回到院子里,还静不下来。

“娘子?”林妈妈打起帘子,黄鹂早提来午膳,菜盘里的依然极为丰盛,清淡的食物配上气味浓烈的佐料,她照例嗅了嗅佐料,没蘸酱,硬生生地啃着没味的茶吞下一碗稻米饭。

“林妈妈,这屋子里太安静了,我有些不安,”她突然对林妈妈说,“去买些鸟雀挂在廊下吧。”

“是,”对于十三娘突如其来的要求,林妈妈答应下来,当天下午,院子里便充满了叽叽喳喳的生机,初来乍到,它们简直活泼过头,上蹿下跳,崔清不假于手,亲自喂食,林妈妈担忧鸟儿会啄她,她却不改其意。

[别怕,]弹幕再三安慰,[料想他们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在你父亲身边刺杀你,最多用点小手段,比如推你下河啊,推下楼梯啊,推下楼啊之类的,总之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会暴露自己的,不然完全可以在府里暗自谋害你。]

[寻找外援,]骗子先生道,[古人不是最相信神神鬼鬼的传闻吗?你就说生母托梦,警告你有危险,我就不信你父亲能置之不理。]

所以说骗子先生的确戳得准人心,叶雨时放开键盘,一手托腮,他们说的那些话出的那些主意,都是纸面上泛泛而谈,加上隔着一道屏幕,无法带来实际的安全感,毕竟,若是崔清真的遇到危险,难不成他们能跨越数千年时空去救人吗?

但莱尔就很秀了,不是说他的话本身,而是他这一招能让崔清实际地去做些什么,比起自己想东想西,不如忙起来,真正地为自己加一份安全锁。

“你说的对,”崔清找到主心骨般,终于镇定下来,“我背后也是有人的。”

在还不知道具体安排之前,她没有立刻叫人去送口信,而是暗暗加强了锻炼身体的强度,若不是担心太引人注目,她还想每天去后花园里跑一圈,在这种处境下,学会一手逃跑的功夫太重要了。

在此期间,一日三餐的规格好像就这么定下来了,崔清心有疑虑,每次就着白水煮蔬菜硬啃米饭,身体越发纤瘦,腰肢盈盈不足一握,看得林妈妈甚为担忧,毕竟这个时代,和以瘦为美没什么关系,珠圆玉润才是她们的目标。

“娘子,你可多吃一点吧,”这次,见崔清吃力地吞了半碗米饭,林妈妈终于忍不住劝她,然而她却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叹道,“林妈妈,你不懂,我便是死,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句沉甸甸的话唬得林妈妈再不敢说,此后,她便再未劝过,只是暗地里找补一些点心水果,以期十三娘能少瘦几斤。

没过几日,当翡翠通知她去取夏日衫裙之时,崔清便知道,那些人等候已久的时机到了。

藕白色虽有个白字,却更接近浅粉,纱罗缝成一条及踝长裙,一件棉麻浅白长袖小衫内搭将将及腰,外披一件与裙子同色同质的藕白外披,其上点缀白色圆形团花,披在最外层的陂子则是略深的浅粉色,内衣没有一起做,这种私密的小件向来是自己或贴身丫头做的。

整理好新衣裙,大嫂顺势说道,“十三娘即将出府去了,夫人说,想进行前为你送行,她眼睛不好,不能去,是以便叫我们这群小辈,也好松快松快。”

“你父亲那也说过了,让你只管出去玩,”大嫂又道,“也叫上你家姊妹,别玩得不尽兴。”

崔清早有心理准备,她们铺垫了那么久,又是换菜又是做新衣,若是此次回绝这正大光明的邀约,下次估计得暗里来了。

不过,崔清的确没想到婆母居然不去,她不去,父亲自然也不能去,一些小辈出去玩,出些篓子,又能怪谁呢。

她应下来,带着墨香回院子,当下便叫丫头磨墨,照例她先写,再让黄鹂依葫芦画瓢照抄,叫周富家进府递信。

信上写得极为隐晦,只道今日听闻逛芙蓉园的消息,问十七娘要不要一起去,信里顺便问候一声崔四郎,问他是否还想当不良人云云,写完这封递给叔父府上的信,她又展开一纸,笔锋沾墨,缓缓而书。

“严亲大人尊下……”她参考弹幕的资料,斟酌着词句,“……女常做恶梦,梦母在床,顾臣流涕,虽不曾忆母之仪,而其状甚慈,必为吾母,见之流涕,吾甚惶惧,问之所泣何事,但哭不答,梦之先惊,至背生汗,则是数日……”

崔清好不容易把日常说的话转成拗口的文言,说自己经常做噩梦,梦见母亲在床边哭泣,虽然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但是她非常慈祥,肯定是我的母亲——写到这里,崔清都有些无语,然而不这么写无法解释十三娘小小年纪还记得去世已久的母亲——接下来描写自己非常害怕的样子,问她在哭什么,她只哭不说话,自己被惊醒,一摸背上都是汗,就这么过了很多天……

这话写下来,崔清都差点信了,写完这段,她又酌情加了些日常和问候,顺便提起自己要去芙蓉园游玩一事,等这些话写下来,已经到了快要吃晚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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