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夜。
白维扬是被风吹开窗子时发出的响声吵醒的。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摸索着,在桌子旁边拿起他叠好的外衣披上。他从以前就被师父叫做懒骨头,原因就是,他没有办法像岳知否一样,只睡小半夜,第二天还能照样精神奕奕。他每次醒过来,都会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之中,而这种状态,一般都要持续将近半个时辰。
他走到桌子旁边斟水喝,夜里熄了灯,他摸索了一小会儿,才把杯子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迷迷糊糊地,仿佛等了好久,外面都没有传来仆役关窗的声音。冷风不停地从外面往屋里灌,连身在屋子最里面的他都感觉到了砭骨的寒风。他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转过一道门,他掀开门帘,岳知否睡在一旁的榻上。他放轻脚步,她还是感觉到了他从旁经过。她抬了抬眼皮,看见是他,便翻过身去,背向他睡。白维扬继续往外走,绕过屏风,两个婢女挤在书架旁边的茵毯上睡着了,另外两个,坐在桌旁,也是昏昏欲睡。窗子打开了,风吹到她们身上,她们也没察觉。
这时候的白维扬,警惕性比清醒着的时候差得太多。他见外屋那几个睡着的婢女都冷得自己抱着自己,便走到窗子旁边,准备去把窗关上。
厢房所在的地方在三楼,这王府里的建筑设计得都颇为精妙。现在这个时候,月上中天,从这个窗子里,本应可以看见天上的月亮。但这时候白维扬看到的,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这才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外面的黑影却已经不见了,原本被他挡住的黑色天幕和白色的月显露出来。月亮斜倚在廊柱旁边,显得异常凄清。
一阵急骤的风声从耳边擦过,白维扬下意识地往侧边退开一步,一支□□嗖地从他旁边飞过,扎在了屏风上面。与此同时,房门被踢开了,一个手里拿着长刀的黑影闯了进来,黑影望着白维扬的的方向就冲了上前,他一刀往白维扬肩上砍去。
他下手的速度不算快,白维扬是可以徒手把他的握刀的手抓住,然后在他的刀刃碰到自己之前,反手把他手腕拧断。但是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几个时辰之前,关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的,两张熟悉的面孔。
当时他发现在门口守卫的其中一个仆役是熟面孔。现在他想起来了,这两个仆役,是那天方玖被步子宣抓到的时候,远远地往步子宣这边跑过来的。
眼看着对方的刀递到面前,他没有伸手去截。相反,他选择了仓皇后退。
岳知否几乎是在仆役闯进来的一瞬间,就从屏风后面跳出来了。她赤着脚,长发还散着,她一剑就往仆役的佩刀上点过去。由于身上的伤还没完全痊愈,她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剑就让对方的武器脱手飞出。仆役趔趔趄趄退开两步,忽然一掌往她的胸口推去。
她的肋骨才刚接好不久,再挨这样一掌,这伤就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好了。她不得不侧身躲开,仆役趁她闪开,便从她身边钻了过去。岳知否一转过头去,那仆役便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直接就往她的腹部刺过去,岳知否一爪将他的手腕扣住,往下一掰,咔的一声,仆役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来。
屋里的四个哑婢都吓醒了,她们都吓得躲在一旁,不敢乱动,白维扬走到门口喊道:“有刺客!”在楼下把守着的王府卫兵立即往楼上赶来。这边厢白维扬在门口等着救援的卫兵,那边厢岳知否却仍被那个不要命的仆役缠住。仆役的右手手腕已经被岳知否给折断了,他仍不逃,他左手拿着长刀,仍胡乱地往岳知否刺去。
岳知否知道对方不过是在进行无谓地反抗,她一剑往仆役的手背敲去,瞬间的痛楚让他不自觉地松了手,长刀坠落下来,岳知否一脚往刀背上踢过去,便将长刀踢飞。仆役已经手无寸铁,她无暇再管,转过头去,却看见四个哑婢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见她看来,她们统统颤抖着伸手指向门外。
岳知否这才发现,屋里的白维扬不见了。
她跑出房门去,便看见长廊的那边,一个使剑的仆役,正一剑一剑地往正沿着长廊逃窜的白维扬所在的位置刺去。岳知否赶上去,她知道,步子宣已经看过燕恒的尸体了,倘若他看到了燕恒肩上那支水中湄,以他的聪明,他很有可能会发现,燕恒的死和白维扬有关。既然魏王是要借白维扬之手杀人,他在实施计划之前,必然要弄清楚自己这把鱼腹中的剑的底细。宋珏倘若发现白维扬在进府的时候有所隐藏,发现自己要利用的人,也许也在利用自己,他说不定会通过直接暗中杀死他们俩的方式,终止这一个不完全在自己把握之中的计划。帝王是绝对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岳知否看着白维扬被仆役逼到长廊的栏杆旁边,仆役的长剑每一次刺下来,几乎都会扎到栏杆上。木制的栏杆被剑刺出了一个个窟窿,白维扬眼看已经要被逼到长廊的尽头了,岳知否急忙追上去。王府的护卫在她后面,也跟着走上了这条长廊。
白维扬最后靠在了长廊尽头的栏杆上,仆役双手握剑,一剑往已经无处可逃的白维扬胸口刺去。岳知否在仆役身后,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抓着他的手肘,接着往下一扯,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臂从肩窝上扯下,仆役脱了臼的右手顿了一下,岳知否立即把他手上的剑击落,剑从三楼上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