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脾气如邓仲离,也忍不住怒气直冒。一百年,那么多大师,哪一个能看透这薛曼门口的阵法?薛曼怕不是故意取笑他的吧。
“薛曼,客人来访,至少也让他进屋休息片刻吧。”夏然忍住笑意说。她觉得邓仲离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薛曼含笑跳下树枝。“来吧,邓仲离。前些日子我制了新茶。”
这又是祭司的一大谜题:薛曼家里的茶酒和菜食的来源。
薛曼带领几人直走一段,不过数棵树的距离,就看见了薛曼的居所。邓仲离早已重新平静下来,一路注意周围的情况,试图感受到阵法的痕迹。他的确在之前就已经隐约对阵法有所感应,不过皆如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薛曼的祭司殿确实很有个性,一点也不像夏然印象中祭司应该住的华丽宫殿。
屋子由细竹条编成,顶上盖的竟然是长草。推开低矮的,只拦了半个门框大小的小木门,就可以直接走进去了。
薛曼与简一念吩咐道:“先带李涵之去后园清洗伤口,我马上来。”简一念点点头,拉起李涵之的手走了。
薛曼转身对夏然说:“随我来吧。记住路,否则日后迷路,我可是不管的。你能看见的房间都是空的,愿意住哪间房间都可以。”夏然“哦”了一声。她曾经以为自己对这种没什么用途的小魔法没有兴趣,不过直到看到,她才感受到一丝神奇和震撼。
“我呢?”邓仲离说。
“休息片刻啊。”
“在哪里休息?站在大门口?”被废话一刺激,邓仲离火气又有些上来了。
“出门右转,桌上有泡好的新茶和浆果点心。青石上铺了竹席,什么时候走随你吧。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能否发现,看你的了。”薛曼温和地说。
邓仲离忍不住瞪薛曼一眼,转身走了。
右转走了几步,确实有一块大青石。他坐在石上,取了一只竹节杯子,倒上半杯青玉壶中的茶水。正午时分,茶水却清凉沁心,似甜似苦,还带了一点点涩味,味道与他之前来的那次又略有不同。
邓仲离静下心。阳光透过竹叶间隙洒在地上,闪烁间显出无限变化。他抬头,烈阳刺目。阳光暖了青石,暖了青玉壶,连那冷茶竟然也温热起来。邓仲离复又低头,瞧见茶杯里光彩粼粼。
冷茶温热?这算是什么提示吗?
他静思片刻,叹气。
这次,恐怕还是找不到薛曼的“小礼物”。薛曼每次都说为他准备了礼物,他已经有了诸多猜测尝试,却始终没有找到过。
虽然不甘心,邓仲离还是将茶水一饮而尽,离开了。
薛曼似有所感,遥遥一望。
夏然正在努力记住房中迷宫一般的路径。外面是貌不惊人的大竹屋,谁想到里面竟然有这么一座无边的巨大迷宫。
好吧,只要想一想之前在丛林里走了两个小时这件事,这竹屋里面有多大的迷宫都不算奇怪了。
左转,直走,直走,右转,右转,左转,右转,直走,右转。
夏然最终选择了满前的房间。门是可以左右滑动的竹板,房间之内却是灰白色的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是透明磨砂的琉璃板,下面是浅白色的沙土。房间四角挂着明亮的油灯,其中一角有一张冰蓝色的状似坚冰的床,触摸上去却温暖又柔软。房间里没有窗户,靠墙还有一套桌椅,和一张躺椅。从房间侧面的门出去,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温泉四周池壁上镶嵌了大大小小的贝壳。只因为这一点,夏然就立刻迷上了这个房间。
薛曼站在门口,温柔地说:“你先休息吧。这段时间,初来这片大陆,应当是很不习惯的。我去找李涵之,如果有事,就拉床头上面的铃。好了,再见,夏然。”她轻轻咳嗽一声,皱眉,离开了。夏然注意到她的左手指尖习惯性地在抚摸剑鞘上的铭文。
夏然总觉得那柄剑有些似是而非的熟悉。她摇摇头,暂且不想这种没有根据的猜疑。离开家人,突然来到这样陌生的环境,遇到莫名的危险,接触到生死,对于一个从未远游的少女,坚持下来确实很勉强。尽管她有一个一直挂在心里的目标,还是太过疲倦了。
况且,如今接触到的一系列事情带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张靖砚的死让她感到不安。薛曼突然受到重伤,也让她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邓仲离太过理智或者说冷漠了,李涵之这个人就像阴暗角落的苔藓,而简一念,他可以是一阵风,或者一把刀,但唯独不会是一个人。秦文远虽然感情用事,反而显得真实可靠。
薛曼似乎不太对劲。她似乎没有恶意,但她前后变化有些大,就像一个空洞的片面的形象渐渐丰满,或者说一个线轴被一圈圈缠上彩色的丝线。
最后,是她自己的梦。她现在毫无头绪。真的是巧合吗?如果再次出现,就向薛曼询问,至少现在薛曼未曾体现出自己不可信的一面。
这样思绪起伏之下,夏然渐渐睡着了。
薛曼到后园时,李涵之的右肩已经完成了清洗;因为简一念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外面一层皮肉削掉,伤口中重新流淌出鲜红干净的血液。李涵之脸色苍白,额角汗珠滚落。
他问:“大人,我的手,还可能再生吗。”
“不可能啊,涵之。”薛曼温和地回答。“或许,我可以让伤口尽快长好。”
李涵之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