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隐才一进延禧宫的门,宛妃就望着他冷笑道:“楼太医的兴致可真好,居然对我们的小公主如此耐心,让本宫差点以为你与小公主本是旧识。”
楼隐的眼眸微微闪烁,却平静地笑道:“娘娘说笑了,小公主回宫不过三日,哪里会是微臣的旧识?只因上午微臣去韶华宫为公主的两个奴隶诊治了一番,她这才有些记得微臣。”
“奴隶?”宛妃嘲讽地一声轻哼,自顾自坐下来,冷声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自己的性命尚且顾不得,居然去关心奴隶的生死,哼,本宫不知该说她年幼无知还是蠢钝如猪!”
也不等楼隐回话,她斜睨着他,又道:“本宫从前说过,只要她拜祭完了王后,马上滚回山上当她的小道姑,本宫就不会找她的麻烦。可是现在她不仅不走,反而敢对寿儿如此不敬,留着她,本宫难消心头之恨!本宫要你去杀了她!”
楼隐顿时失了惯常的镇定,立刻应道:“娘娘,公主她还小,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学会了宫里的规矩,自然不会如此……”
“楼隐!”宛妃拍案而起,直呼他的姓名,冷冷笑道:“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跟本宫讨价还价?从前我让你杀的人,你都杀了,如今却为了一个小丫头反驳我?你家中老父的性命是不想要了是不是?你也活得腻了自寻死路是不是?!”
“微臣不敢。”楼隐垂首,赶忙答道。
“不敢最好!”宛妃扭开头,不屑瞧他,“不管你在陛下的面前多么得宠,不管你如今头上顶着多少荣耀的光环,在本宫眼里,你只是两年前长兴街头肮脏的奴隶!本宫给了你今日所有的一切,你说,你是不是该感恩图报?”
楼隐的思绪混乱,头微微低着,袖中的手握得很紧,然而他很快抬起头来,冲宛妃和缓一笑:“微臣一直记得娘娘的恩典,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宛妃终于满意,接过慧意呈上来的解暑汤喝了一口,睨着他道:“去杀了小公主,本宫不想让她再出现在四殿下的面前,本宫讨厌她。”
一旦有人触碰了宛妃最大的软肋四皇子西陵寿,她便要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能够以徐娘半老的年纪宠冠后宫,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楼隐平静地笑道:“王后新过世,若是小公主也不小心暴毙,那么,肯定会引起陛下的怀疑,到时候也会给娘娘添许多麻烦。”
“你的意思呢?”宛妃放下解暑汤,哼道:“也不用那么快死,那个小公主牙尖嘴利又没有教养,若是多折磨她一阵子也好。哼,本宫就喜欢看一个将死的人尽情蹦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楼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昏暗不明的琥珀色眸子:“娘娘,还是用‘满庭芳’如何?”
“满庭芳?”宛妃想了想,笑道:“很好,王后姐姐当初死在这个慢性毒药上,现在她的女儿也会这么死去,神不知鬼不觉。呵呵,楼隐,你办事向来最是稳妥,本宫也放心。小公主出生的时候,仙师说她活不过十六岁,本宫却不想让她活到十五岁的及笄礼!凭什么本宫的寿儿这么虚弱,她却能又蹦又跳?!”
楼隐微微点头,轻轻应了:“是。”
宛妃对他的温顺很是满意,一挥手:“本宫有些乏了,你去看看四殿下,好好为他调养身子……”
“是。”楼隐朝她恭敬地一行礼,这才退了出来。
寿昌宫在王宫的东边,环境清幽,十分安静,是西陵王专门为四皇子西陵寿而建的园子,专供他休养身子的,除了宛妃和几个太医经常出入,其他人很少靠近,而楼隐是西陵王指定的首席御医,自然更是这里的常客。
夏日的太阳很毒,除了偶尔有巡逻的禁军走过,偌大的王宫几乎看不到人影。
楼隐一身青衫,步伐从容,那青石板的路被日头一蒸,热得发烫,他也毫无知觉,心里面一阵凉似一阵。他不知道那个孩子生气了会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才好,他可以对所有人无情,却独独不能对她演戏——
人生真是无奈,当你想要忘却的时候,那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却偏偏出现了,更无奈的是,你要亲手……杀了她……
进了寿昌宫的门,穿过一片清幽的竹林,就见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长生迎上来道:“楼太医,您可来了!四殿下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楼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儒雅可亲,点头微笑道:“我去看看。”
四皇子西陵寿坐在竹林后的长亭里,呆呆地看着池子里面的游鱼,一动也不动。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英俊的面容苍白如纸,对着楼隐笑道:“隐,你终于来了!”
楼隐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上午小公主让你受了惊吓,这会儿好些了么?”
西陵寿忽然摇头,苦笑道:“不是小妹吓着了我,是我吓着了小妹吧?我这张脸,与死人无异,也难怪她会害怕。”
“不要瞎想,你会好起来的,只是小公主年纪太小,还不懂事……”楼隐想起宛妃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西陵寿苍白一笑:“你啊,对什么人都好,那明明是我的小妹,你却那么护着她,生怕我责备了她似的。”
楼隐一怔,也许是出于本能,觉得这个病秧子四皇子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他说话便也常常自然流露。
“我哪里怪她了?只是母妃向来咄咄逼人,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