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老百姓缺乏训练……
要不是移动的汽车给群众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要不是太多的人互相拥挤,以至于缺乏有效的配合……
从人性最阴暗的一面来说,任何一个正直的,没有犯罪的公民都需要一个发泄心中积郁的苦闷的契机,而殴打,羞辱一个对人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犯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更没有心理愧疚的负担,甚至在一定的环境内,还能获让人成为胜利的正义方。
公审和游街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
罪犯能够在所有面前走过的人的眼神中,看到兴奋的嗜血,仿佛在下一刻将他撕扯成碎片的能量,确实让人有种想要逃离的恐惧。
白岹想要躲闪,他已经不用记住自己原本的姓名,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名字就是叫白岹,一个靠上了省府大员的亲戚,在外作威作福的恶霸等等之类的符号,而现在等待他的是审判。
饶恕已经不太可能,而且他还需要在惊恐,愤恨中躲避飞向他脑袋和身体的烂菜叶,臭鸡蛋,臭豆腐……这是一个上手很容易,但却很难精准控制的技术活。尤其是他的身体大部分都是被固定在卡车上,于是卡车成了次要的攻击物,因为相对庞大的卡车更容易承受攻击物的命中。
白岹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漫天都是飞舞的垃圾,可是在一开始,他还有心躲避的,以为这是本能反应。虽然老百姓丢的东西里可以威胁生命的东西,比如说搬砖。就臭鸡蛋,烂菜叶这些东西的话,就算是把人打伤都恐怕不容易。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放弃了,学者坦然面对。
并不是他已经坦然接受这种羞辱和庆祝式的报复,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躲避的空间。
卡车在宁波重要的道路上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之后,车斗里已经装上了差不多一车的垃圾。生命东西都有。但大部分东西有一个同样的特征,就是臭。
恶臭,
散碎,
还有无法辨认的腐败。
这时候。白岹已经不再愤怒,他开始怀疑,替那个人背黑锅值得么?或者说,他虽然有错,但并不是主谋。虽说他在这段时间内。无所不为,恶贯满盈。
可他不少都是按照那个人的命令在做,除了两条人命案件,也多半是手下的失手……
审判,竟然有判,当然还有审问。
没有人会想死,尤其是习惯了优越的生活之后。贪生,是很多人最大的软肋。白岹心里想着的是,他不过是夏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说难听一点。和家奴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和夏超的关系很少人知道罢了。
家无恒产,却好吃懒做,这样的人除了让尊严变得廉价一点,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办法弄来钱。
而浙江警察厅长夏超才是他真正的幕后指使,他没有道理为这个一脸正义,却心思黑暗的家伙背黑锅。尤其是他死后,夏超依然是浙江的名流,高官,享受着数之不尽的财富和权势,他就不甘心。不甘心之余。就是觉得亏得慌,他想要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事实都说出来。
指认夏超,洗脱罪行。
认清楚形势之后。白岹似乎觉得自己肩负了一项使命似的,就算是在此之前,他非常反感的被押解的狱警推让的动作,他也不在一起来。满脑子都是夏超的教唆,还有指认夏超的想法。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容易。
或者还有另外一条路。指认王鸿荣……
后者要比指认夏超更加的危险,至少王鸿荣的身份绝对不是夏超能够企及的。夏超拥有近万的部下,在过去的两年之中,戴笠,还有新加入的警察,效忠王学谦的警察之外,谁也不知道夏超在警察厅的控制还留下了多少。
可就算这样,戴笠还是选择按兵不动的原则,甚至故意的示弱,退出杭州的权力中心,转而在宁波配资实力。
就连狡猾的戴笠都选择避其锋芒,可见,在他看来,夏超的实力在警察厅内部还是很强的。至少戴笠还无法正面和夏超交锋,当然也有可能正面交锋的代价实在太大,他无法承受。
能够在卢永祥在浙江当政时期,暗地里却在浙江南部最重要的关隘埋下一颗雷,关键的时候,插卢永祥一刀的警察厅长。
显然,这样的人是不值得重用的。
可问题是,这家伙有名声,而且还挺不错。很多人帮他说话,加上有留学日本的经历,在政坛混的风生水起,要不是运气差了一点,说不定这家伙已经主政浙江了。
就算是周凤岐和夏超在李厚基出兵浙南的时候合作过,相信周凤岐上台之后,还是会被夏超下黑手的。
而且这家伙滑的像泥鳅一样,让王学谦也挺无奈,只能用戴笠、王学礼的情报一点点的盘丝剥茧,驱逐有问题的官员和警察,加上对政府部门的控制和清理,,将夏超的势力一点点的清除出官场,警察系统,甚至是军队。
这样一个难对付的家伙,就白岹的那点道行这么可能掀的翻呢?
虽说这家伙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将浙江的天捅一个大窟窿,又不是脚上的伤实在太碍事,他会走出政客登台演讲的步伐。可实际上,他的情况已经糟糕至极,身上的衣服是早上换的,出监狱的时候还算干净,可是等到游街结束之后,已经是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到本来的样子。
散发着恶臭的变质鸡蛋。
碎裂的豆腐渣。
各种来历不明的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