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对张健来说,机会已经来了。如果此番自己大败亏输,那么回去之后如何向主公交待?即便被赦免,也不会再得重用了。到时候肯定是张健上位,而自己将不得不在其麾下戴罪立功,不得不受其折辱。大丈夫立足于世,岂能屈尊人下?所以,韩晃不是不明白管商所讲的保存实力是最稳妥的方式,但能够保住全军,却保不住他自己的未来。现在,他没的选择,只能一往直前,把全军和自己都当作筹码押上赌桌,赌赢了,自己将因战功重得主公苏峻的赏识,未来不失封侯拜相。赌输了,那一切都将零落成泥碾作尘,什么都完了。但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只有最勇敢、最舍得孤注一掷的勇者才能获得上苍的青睐,赢得胜利。
“本督主意已定,不必多言。”韩晃挥手制止管商的谏言。
“大人,这是冒险,凶多吉少。你身受主公大恩,不能这样......”
“下去!滚!”韩晃勃然大怒,刷地一下拔出了半截宝剑,“再敢聒噪,以抗命罪处!”
管商只得拱了拱手,随即转过身去一步步慢慢下了台阶,一面走,一面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主公,您可看到了?您苦心孤诣建立的这支水军,就要彻底败落了,苍天不佑贤者,如之奈何?”
随着都督一声令下,叛军舰队齐刷刷调转过头,大船在中间,小船居外围,向东南方向开去。由于在上风口,加上西北风呼呼正紧,所有的船只得以鼓足风帆,一路劈波斩浪,如离弦之箭般向晋朝水军冲了过去。
晋军舰桥指挥塔上,桓温百无聊赖地向南边眺望,面无表情。但在他那炯炯闪亮的瞳仁中,却是江心洲边的晋军水陆配合,将叛军杀得舰毁人亡的辉煌画面。
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从瞭望台上破空传来,桓温连忙转头朝向西北面,随即得意地笑道:“这么快就打过来了,好啊。我就猜到那韩疯子沉不住气,果然不出本督所料。”
丁晓武在旁道:“感觉你就是对面指挥官肚里的蛔虫,怎么他想干什么你预先全能猜到?”
“因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竟敢在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面前班门弄斧,还摆出这么一副耀武扬威挑战的架势,任哪个人,只要他还有些血性,就无法咽得下这口气。”
丁晓武笑道:“请将不如激将,驸马爷的这招激将法真是用得出神入化,先前把北府军和我的兄弟都激到了你这一边,现在又用它来引蛇出洞,诱使敌人上钩,真是百试不爽,万变不离其宗啊。”
“好了,不跟你扯犊子了。本督还有本职工作要干。”桓温笑骂了一句,接着转过身对传令兵说道:“命令全军,让开江中心水道,靠向北岸边的水流缓处。”
“喂,驸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丁晓武被桓温下的这道指令搞得大惑不解,“把中间道腾出来,往北面靠边,这不是故意给敌船让道吗?我就纳闷了,敌兵又不是火警匪警救护车,凭什么要给它们让路?”
桓温回过头看了丁晓武一眼,语调瞬间冷漠下来:“本督的命令,一切解释权归我,你只能服从,无权质疑。”
丁晓武笑了笑,不再理会对方,转身下了阶梯,但见一艘艘战船转开方向舵,一齐划桨,片刻之后便秩序井然地靠近了长江北岸。
桓温将舰队内的艨艟系数都调去了江心洲战场,现在他麾下的主力是庞大的斗舰楼船与为数不多的走舸,与庞大的韩晃舰队相比,晋军看上去无疑弱了很多,但桓温始终自信满满,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丁晓武却相信对方的信心,因为他已经多次领教过这位驸马都尉的厉害,知道对方暗藏在体内的雄心和他外在的魁梧体魄一样强大。正在想入非非之际,抬头间看到江中心一大片白帆船影如龙腾虎跃般飞速穿过,速度快若旋风,以至于战船驶离之后,船上诸水手的噪杂声竟还留在了原处。
看到叛军舰队冲向下游之后,桓温却又命令舰队驶离岸边,再次开向江心。然而这次却与刚才大不一样了,晋军占据了上风处,而叛军却落到了下风处,双方等于互相调转了位置。
当己方舰队沿着晋军让出来的江心水道,如滚滚急流般从对方身畔冲驰而过的时候,韩晃就意识到自己又失算了。由于叛军船只都已鼓足了帆,速度过快无法停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敌人擦肩而过,落到了下方,却把自己脆弱的后背暴露给了敌军。虽然有几个部下毫无眼力劲地跑上来对韩晃大肆溜须奉承,说什么晋军胆小如鼠,故而畏敌避战,实在不值一晒云云,结果马屁拍到马脚上,被韩晃一顿痛骂都赶下了指挥塔。
“调头,收帆,全部划桨前进。”韩晃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已经十分不利,赶紧下达了新的指令。
于是所有船只都乱哄哄地转向,调转舰艏往回行驶,但船体庞大,需要一个很大的转弯调头半径,再加上风向水流利于直行而不利于转向,因此要花费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指令。然而这是在战场上,兵贵神速,耽搁工夫就是贻误战机。结果,当大部分船只刚刚转到90度,将侧面的船舷横对江心时,扬帆破浪追来的晋军已经堪堪杀到了。
这是精心安排的一刹那,不早不晚,适逢其会,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叛军最混乱最为脆弱的时刻,晋军开始发起致命的攻击,他们呆在上风口排成一字长蛇阵,借助风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