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笑着散了开去,丁晓武却不时地望向那陌生男子纤瘦的背影,脑海中陷入了沉思。
黑沉沉的夜空,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抹在苍穹天际,月色星光也是黯淡无彩。处在这样阴霾的夜晚,就算是精神头最足的夜猫子,也是昏昏然无精打采,在阵阵疲倦的侵袭下酣然入梦。
激烈搏杀了半日,所有人都累坏了,此刻都在安然就寝。只有丁晓武毫无倦意,依然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在帐篷中坐卧不宁。他不时地侧耳倾听着江面上的动静,而后又向帐外眺望一阵,直到三更的梆子响起。他才步出帐幕,穿过宿营地来到了江边。
江面上正处在退潮的时刻,岸边水位最低,露出了大片的宽阔河床。看到这种情况,丁晓武心中猛然悸动,连跑数步来到营地西缘。
附近站岗的北府军兵丁以为丁晓武是来查哨,赶紧揉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笔挺肃立。丁晓武示意其不要紧张,让他们仍旧呆在原地,自己继续轻轻前行,蓦然间,他看到江面上油然现出一袭白帆的倒影,仿佛山水缭绕、烟波浩渺的水墨丹青,如梦如幻,令人纸醉金迷。
“花落月缺人自瘦,举杯小酌独倚楼。”悠然婉转的琴音似泉水叮咚,恍若天籁共鸣,配合着夜空中如泣如述的渺茫歌声,令人愁肠百结、黯然销魂。丁晓武倾听着这美妙动人的乐声,脸色却是愈发严峻,猝然间,他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位身形高瘦的白衣青年,广袖纶巾,飘飘然清逸若仙,方才江面上的白帆倒影,其实并非是船,而是此人的身影。此刻他正襟危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抚琴,便奏便吟唱。他是如此的投入,似乎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毫无干系。
“咣当。”丁晓武的刀鞘重重砸在琴架上,令所有柔美清脆的琴音歌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到底是谁?”丁晓武铁青着脸,说出来的话就像刀锋一般冰冷,“为什么会弹奏这首曲子?”
青年男子始终没有动气,他缓缓站起身来,拱手说道:“丁公子果然聪明过人,非等闲之辈。小王白日曾言,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而丁公子确如小王所期望的那样灵性慧根,于低潮岸阔,风生雾散之时,来到这一帆孤影之侧与小王单独相会。由此可见,丁公子非同凡响,乃世间为数不多的奇人异士,小王佩服之至。”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偷偷摸摸约我半夜三更出来,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你怎么会弹阿瑶的曲子?一一给我老实交待。”丁晓武不耐烦地说道。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却不答话,而是拿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下9553319870624等一长串的阿拉伯数字。
丁晓武一见之下,顿时头皮一紧,这不是他前世工资卡的卡号吗?那张工资卡虽然无用,但自己也从未向别人展示过,最后还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石梦瑶,为何眼前这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他心中一亮,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他像孩童般拉到自己身前,低声吼道:“你见过阿瑶,没错,你知道她在哪儿!快告诉我,她是不是被谢安关在教坊司?快说啊。”
青年男子被他扼得喘不上气,只得叫苦道:“丁公子..你先放开,我..这个样子该怎么说?”
丁晓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松开大手,歉然道:“对不起,兄弟。在下一时心急而鲁莽,下手有点重。请你别介意,这就好好讲吧。”
青年男子喘息稍定,说道:“丁公子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小王的真实身份吗?其实我就是北方代国国主拓拔什翼健的次子-拓拔寔,我的哥哥拓拔寔君谋朝篡位,杀害了父亲,他视我为眼中钉,必要除之而后快。所以祖约、苏峻他们才千方百计想要抓住我,以此向我哥哥献媚输诚,作为万一造反失利仍可投靠代国的筹码。”
“这个我已经从韩潜等人的嘴里了解到了。我只是最后确认一下你究竟是不是那个流亡的拓拔氏鲜卑王子,现在果然不出原先所料。在下现在关心的是,你是如何被韩潜用阿瑶给换出来的,又是如何与阿瑶认识并联系上的?”
拓拔寔道:“其实小王说穿了,请丁公子不要生气。小王自小便被父亲送到了邺城,给后赵国当人质。也就在那个时候,小王便与阿瑶妹妹相识了。”
“什么?阿瑶妹子?”丁晓武一听此言,登时愣怔,“难不成你们竟是老相识?”
“不错。”拓拔寔点点头,随即沉浸在昔日的美好回忆当中,“小王虽为人质,但石虎为笼络我父亲,一直把我当贵客。因此小王能自由出入王府,和阿瑶妹子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王自小精通音律,而阿瑶擅长舞蹈,我俩经常在一起乐舞相和,如胶似漆。方才丁公子不是问小王为何会弹阿瑶妹子的琴曲吗?其实这首《相思解忧曲》,并非阿瑶原创,而是出自小王的教授。”
丁晓武乍然听到这些往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随即,他的身体因激动而不停地发抖踌躇,脸上的颜色由青转绿,全身也从内向外散发出阵阵浓浓的酸意,仿佛体内的血液瞬间都变成了陈醋,酸的无法控制。
拓拔寔一时没有注意,此刻才发现对方很不对劲,这才发觉自己刺激到对方了,连忙致歉,并且微笑着说道:“丁公子请稍安勿躁。小王和阿瑶妹子的过往种种,都已经随着世事变迁消逝而去。如今赵国已亡,阿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