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面容还算姣好,她手里挎着一个竹篮子,步履款款,向街市走去。
丁晓武见她走远,又来到门边,听见里面再次有话音传出。
“唉……我这婆娘,说话不知轻重,平常被我娇惯坏了。杨某无能,治家无方,倒让两位兄弟见笑。”
旁边响起了另外一个笑嘻嘻的男声:“大哥说哪里话?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夫妻吵架稀松平常,何必为此介怀?”
丁晓武这才明白,原来屋内除了他们夫妻俩,还有别的客人,怪不得那妇人刚才要这么说。他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又冒出一个尖刻的男声:“大哥,说句不中听的话,也不怪嫂子唠叨,你做人实在过于古板。即便你不愿去求囯丈,也可以找找蒋大将军的门路,人家可比什么王泰、张温通情达理多了。当初倘若这么办,唐瑜兄弟早就得偿所愿了,还轮到沈麟那厮钻空子把亲信方雷塞进去吗?”
丁晓武听到最后一句,脑袋腾地一下就大了。怎么这帮人绕来弯去的,竟把自己杵进去了?听他们说话,敢情原先他们想让那个唐瑜当这个掾属佐尉,然而杨忠不肯托关系走后门,所以没当成。后来沈麟又把自己给安排进来,让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此这般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恨自己入骨?
想到这里,他那举到门边的手不由自主停在空中,还想再听听跟自己有关的内容。不料那杨忠的老婆离开时没把门关紧,结果风一吹,那扇院门竟自己开了。屋内的三人猛然惊觉,一起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站在门边的丁晓武。
“来者何人?”坐在中央处一个长着蜡黄由字脸,阔口高鼻金鱼眼的汉子首先开口问道,话音中明显透露出戒备。
“哦,卑职前来拜见云骑尉杨大人。”丁晓武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卑职是巡城司马府上新任掾属佐尉方雷,今日特来拜访杨大人,请大人不吝赐教。”说着,他把猪肉面条往院子内一放,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沈麟给他的官位名帖,递了上去。
黄脸汉子接过帖子看了看,脸上严峻的神色立刻放缓,说道:“原来是方大人啊,在下就是杨忠,请进来说话吧。”
丁晓武走进那座开敞式的厅堂内,不敬意地打量了一眼四周景物,只见室内陈设极其简单,环堵萧然,目中所见,尽是些斑驳落漆的破旧家居和胡乱堆砌的坛坛罐罐。
他回过头来,又看到杨忠旁边还有两个人,一胖一瘦,仿佛哼哈二将,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方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议政都尉缪嵩缪大人。”杨忠介绍完那个瘦子,又指着胖子道:“这位是左部督刘漪刘大人。”
丁晓武搞不清他们复杂的官名人名,只是一个劲打躬作揖,“久仰、久仰。”
“不敢,方佐尉是司马大人眼中的红人,最为倚重的股肱部下,我等还都以为必是一位饱经风霜、见惯风雨的博学宿儒,谁想竟是一个年纪轻轻、虚夸浮躁的后生小辈,真是出人意料,让人不胜感叹啊。”那个瘦子缪嵩一上来便出言尖酸,令人很是不爽。
丁晓武默默无语,脸上青白不定。旁边那个胖子刘漪倒是顺情说好话:“有志不在年高,有才不在年少。昔日霍骠姚二十出头,便纵横大漠,封狼居胥,无敌于天下。方大人年纪轻轻便能得伯乐嘉许,仕途坦荡,可见必有其过人之处。”
杨忠却对这二人的一唱一和不感兴趣,他从后面橱柜里拿出一份牛皮地图,摆在案几上摊开,说道:“沈大人临行前都对杨某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方大人不必为前途耿耿,谁都有第一次做事的时候,迈过这道坎就成熟了。”
寒暄完毕,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示意丁晓武坐过来,手指地图开始侃侃而谈。
原来自从东晋建武南渡之后,北方陷于一片烽烟战火之中。后来大英雄祖逖中流击楫,誓师北伐,又收复了黄河以南大片疆土。祖逖英明果锐,连后赵开国皇帝石勒也对他头痛不已,默认其对河南一带的管辖权。
但随后天不遂英雄,祖逖出师未捷身先去,将一应土地部下都交给其弟祖约管理。祖约庸才一个,在后赵的大举进攻下不断后撤,一直退到了淮南的寿阳,把哥哥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但后赵皇帝石虎暴虐成性不得人心,虽然打下了河南却无法做到有效管控,而东晋朝廷也无力北伐,于是广袤的黄河以南诸地成了三不管的权力真空地带。
没有管控的地方就没有法律,对人的yù_wàng也没有任何制约。在北方后赵王朝与南方东晋王朝之间的这一大片缓冲地带中,盗匪横行,强贼出没,刀口舔血之辈趋之若鹜,残忍好杀之徒充塞其中,成为真正冒险家的乐土。这种境况类似于19世纪后期的美国西部,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系列曾对那个混乱庞杂没有管控的社会有过精彩描述,在哪里强者为尊,弱者命贱如草。如今丁晓武等人即将启程前行的路线,就在这一大片荒凉可怖的区域之内。
“我想知道,在如此危险恐怖的地带,方大人对于路线和行程的安排有何建议?”杨忠在介绍完情况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丁晓武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不过作为穿越者,他有着更丰富的经验知识,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思想优势。他略一思忖,忽然灵感一现,想起了《水浒传》中杨志押运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