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面色沉郁:"我觉得,即便杨忠真是个卑劣之徒,那对哼哈二将也不可信,总觉得他俩行事鬼鬼祟祟,说出话来骇人听闻,从头至尾就没安什么好心。"
丁晓武茫然摇了摇头:"四下里都是云骑尉的耳目心腹,如果真像那两人所说的,杨忠想对咱们暗下毒手,那倒真是防不胜防。"
他回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耳畔回荡着那日小巷口巡营什长告诫自己的话语:"大人,您摊上事了,这邺都的水浑得很,前面处处是陷阱,您可得小心些。"
后来,他以为所谓的摊上事,是打伤了杨忠的小舅子。直到现在方明白过来,打架斗殴不过小事一桩。自己真正的麻烦,是已经卷入了一场激烈的政斗漩涡,不但和杨忠产生了仕途利益的冲突,还成为一枚牵扯多方利害的棋子。自己无力抗争,更无力抽身自拔。在尘埃落定之前,只能身不由己地随风飘飞。
丁晓武只感到脑子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既然想半天还搞不清所以然,那干脆不要去管了,眼不见为净。想到这儿,他伸手在刘牢之肩头一拍,"兄弟,洗洗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花力气操心。"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终于熬到了黎明。
丁晓武一晚上没睡好,到曙色初现时才好不容易浅浅入梦,正打算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小憩时,突然帐外一声高叫惊扰了好梦:"方大人,有情况,赶紧起来!"
丁晓武费力地睁开朦胧的熊猫眼,看到一个大汉赫然掀帘闯了进来,站在榻前嚷道:"方大人,不是本官存心打搅你的清梦,实在是外面情况紧急,杨某目下需要你的协助。"
丁晓武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来,看着杨忠问道:"杨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觉都不让人睡好吗?"
"如果方大人觉得难以解乏,那尽管继续高卧就是。"杨忠脸若冰霜,冷然道:"但只恐怕过不了片刻,大人就得连人带床榻都挪到土匪窝中去睡了。"
丁晓武一听"土匪"二字,不禁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杨大人,您说什么,外面有土匪袭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杨忠冷哼道,"此地本身就是强贼出没的险峻所在,有马贼土匪来袭,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当下丁晓武赶紧套上外套,跟着对方跑到营地外面,只见两名轻骑斥候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看着二位长官来了,连忙迎上前去。
"怎么样,情况如何?"杨忠面色严峻,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禀二位大人,东南面有大队强贼拦路,看样子有三五百人。"两名斥候争相报告道:"东北面另有一小搓人马,大约二三十人,正在向我队慢慢靠近。"
杨忠略一思忖,对丁晓武说道:"方大人,事不宜迟,你带上自己挑选的那三十名南营兵丁,直奔东北方向,对付那支小股匪徒,如果敌人羸弱,就一战击溃,如果强悍,就多方周旋牵制,不要硬拼。等到我带领大队主力击退东南方向威胁最大的悍匪之后,立刻回师前来助你。"
布置完任务之后,杨忠立刻飞奔上马,点起本营部队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对于这位正使大人的安排,丁晓武却觉得不妥。土匪拦路抢劫,无非是图财,不一定害命,为什么不搞个先礼后兵,派人先谈谈条件,谈不拢再开打,后世运镖的都是这么干,没有一上来就把所有渠道都堵死,马上拼个你死我活的。而且,杨忠似乎不太谨慎,他把所有人都调派出去,营地无人看守,如果土匪搞得是调虎离山,趁机偷袭,那情况将不可收拾。
不得已,丁晓武只得把自己的“亲兵”刘牢之留下,嘱咐他把一应勤杂人员组织起来,护在所有的“奴隶”周围,确保最重要的事物安全。随后,他带上本部三十人,快马加鞭奔向东北方迎敌。
转过了一片山坳,丁晓武赫然发现不远处停着几辆大车,周边围坐着二三十号人,当见到一群武装兵丁向自己逼近时,他们的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
“各位绿林好汉,我等逃难行脚之人,身上并无多余银两,请诸位行行好,放过我们吧。”人群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丁晓武一听,明白对方误会自己是歹人,忙喊道:"那位老丈,我们是大魏官兵,并非强贼响马,你不用害怕。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何来历,到此意欲何为?搞清楚了,自然放尔等平安离去。"
人群中走出两个人。前面一个是位白发朱颜的老者,看上去差不多年逾七旬。但精神瞿烁目光炯炯,透露出一股干练英气。后面一个是位纤瘦的少年,容貌却非常丑陋,脸上皮肤凹凸疙瘩不说,还长了块青黑色的大胎印,让人瞅上第一眼就永远不想再看第二眼。
两人走到近前,双手高举,向对方示意未带兵刃。丁晓武见状也跳下马来,把背后长刀交给旁边随从,接着走上前拱手作揖道:"二位莫怕,我们魏军官兵只会锄强扶弱,不会欺压良善,只要坦诚相告,自可消除误会。"
"难得军爷如此开明通融。"那老者一边行礼,一边答道,"我等其实只是一群贩卖布匹漆器的商贩,刚刚在洛阳,邺城等地集市上销售完货物,如今正赶着去南方建康进货,路过此地,不知大魏天兵在此巡视,多有冒犯,还乞恕罪。"
丁晓武见他话说得十分客气得体,又见那些人确实都是寻常商人装扮,心中敌意立时消除了大半。
"我们并非是专程来巡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