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了,丁晓武带着十二名鲜卑人回到了蟒蚺洞营地。杨忠因他半夜未归,心急如火,正准备组织人手四处寻找,乍然看到他平安归来,心中顿时转忧为喜。然而当他看到对方身后竟还带着十二名灰狼团的残留余党,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杨大哥……”丁晓武上前打了个招呼,又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说了一遍。
杨忠还未听完,便皱起了眉头,“方贤弟,你的想法挺好,可是也要照顾一下弟兄们的情绪,昨天这些鲜卑匪徒还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今天你却让他们加入使团变成自己人,并不是每个弟兄都像你一样,愿意不计前嫌地化敌为友。”
“杨大哥,”丁晓武正色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十二名灰狼团土匪天生就是该死的王八蛋,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没有一丝一毫能够宽容原谅的地方?”
“那倒不必,既然他们都已经愿意改过自新、一心向善,咱们若再赶尽杀绝,有违天道。”
丁晓武点头道:“我知道杨大哥是最坚持原则的人,既然你都能这样想,那其他弟兄我更有信心劝说得动。”
杨忠不以为然道:“我是你的结义大哥,当然好说话。但其他人怎么想,却是无法预料。但愿此事不要引发什么乱子。”
然而,事实出乎杨忠预料,当丁晓武向大伙公布了自己的决定之后,虽然有人心中仍旧愤愤不平,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最后不管违心还是愿意,大家竟都一致同意接纳这十二名鲜卑土匪。
究其原因,不是因为诸人觉得副使的观点有道理,而是因为丁晓武在众人心中已经树立了无可比拟的威信。杨忠求援走后,保护使团安全的重担都压在了丁晓武身上。危急时刻,他敢于担当,敢于身先士卒,并通过一系列的谋划和算计,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和行动,艰难地让使团中大部分成员安然活了下来。如此勇谋兼备,以身作则,所以赢得了大家的信服。
此间事了,众人收拾行当继续上路。荀夫人依依不舍地在蟒蚺洞口与儿子告别。虽然她实在舍不得跟刚刚相认的儿子分离,并苦口婆心地规劝了两个时辰,但刘牢之只说了寥寥几句话,便打消了她的念头:“娘,你不是教导过儿子吗,大丈夫志在四方,当建功立业,岂能一辈子避居于父母佑护的羽翼之下?生逢乱世,若能得遇真正的明主,是一生难得的机遇,千万不可错过。儿子相信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归宿,愿意随同他一起历练锤磨,以图将来功成名就、造福于世。”
荀夫人沉吟半晌,点头道:“儿啊,看到你志存高远,胸怀天下,娘打心眼里为你高兴。为娘不会阻拦你成功成才,但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依你现在的武艺功夫,想要闯荡四海,还显太稚嫩了点。”
说完,她从怀里摸出来一副卷起来的文书,双手捧着送到儿子手中,郑重道:“儿啊,你的刘大爷爷虽然向为娘讨教过武学,但他所掌握的功夫毕竟不及三成。这本武经总要,记载了荀家历代先祖的武艺精髓,后面还有为娘这十几年跟随紫檀圣母学艺的经历。这些对你来说大有裨益,若能勤加学练,必能更上一层楼。”
刘牢之庄重地接过文书,“多谢母亲,不过,儿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母亲……接下来儿子就要前往南方建康,到时候……儿子要不要去见见……那人?”
荀夫人粉脸上顿时挂上了一层黑气,片刻后又转为红润,喟然叹道:“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为娘本想让那人内疚痛苦一辈子,但想想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当爹的可以无情,但做儿子的却不能无义。你还是应遵循孝道,去看看他吧。”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当下,刘牢之和荀夫人洒泪而别。大队人马离开草帽山,向东南方的积石堡-晋军设在最北方的前哨屯兵据点前进。
匡孝带着麾下的五百步卒先行。一路上,他都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整个人就像喜马拉雅山的冰川,还未近前就觉得寒意瘆人,再配上那幅凸睛龅牙的丑恶面相,活脱脱神话故事里的夜叉魔王。
丁晓武是喜欢热闹的人,好结交朋友。本想上前跟他闲谈几句,但见对方始终拒人以千里之外,只好作罢。回头想问问杨忠,可刚一提起便被岔开了话题。
丁晓武感觉那两人都在对自己神秘兮兮地打马虎眼。本想去找刘牢之诉说一下心事,不料那个话唠这次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潜水了,总是三缄其口,并有意无意的避开丁晓武。凡此种种,让他一路来又是疑惑,又是无趣。
好在积石堡就在徐州城北面数十里外,离草帽山并不是很遥远,队伍行进了一天多时间,隔天日落时分便到了。到了自己人地盘,匡孝也开始变得难得热情起来,殷切地邀请魏国使团进营歇息用饭。虽然那笑容是例行公事的寒暄,却也让丁晓武等人感到了一种不可多得的受宠若惊。
一夜无话,转眼间又到了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丁晓武找杨忠去向匡孝辞行,然而杨忠却微笑着告诉他已经跟匡将军告过别了,收拾好行装便可自行离去,但是他自己和匡将军多年未见,互相十分想念,有许多旧话要叙,因此须要多逗留几日。作为副使,丁晓武可代行职权,率队先行南下离去,等他在此盘恒够了,自会快马加鞭赶上来。
“杨大哥打算留几天?”丁晓武问道。
“少则五六日,多则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