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人近得身前,我佬佬不看则已,一看不觉大愣!等看得明白,瞬时呆住:这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欺身而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我佬爷!
“老爷,真是你吗?”我佬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神情恍惚地丢下手中的帐本,慌慌张张迎上前去,嘴里不由喃喃道:“你为啥子早不回,晚不回,咋子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哩!”说着,举起手臂,奋力向我佬爷胸前捶打过去。
我佬爷一见,心知我佬佬憋屈太久,便挺直腰身,任由我佬佬在身上尽情发泄。待佬佬缓过神来,轻轻一把拥过,轻声道:“对不起,桂芝,我这一别数年,让你在家受苦受累了。”我佬佬闻声,再掩饰不住满心委屈和伤痛,禁止住“哇”地哭出声来,满含眼珠地仰望着一阵我佬佬,无限悲恸和愧疚道:“老爷,我对不住你!我把黎家的根苗给弄丢了,我对不住你呀。”
我佬爷也曾风闻家中变故,今听佬佬一说,知道我大舅确实遭难,不由沉默下来。但毕竟,我佬爷已是久经战火、见过无数生死的军人,早磨练出一副钢筋铁石一般的心态。过了会,待平静了一下心绪,伸臂扶过我佬佬,神色镇定地安慰道:“桂芝,你也不必太伤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可他,毕竟是我们黎家唯一的血脉,他这一去,你让我如何对得住黎家的列祖列宗!”我佬佬想到逝去的大舅,不由再次哭泣道。
“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有明白过来?”我佬爷把佬佬扶在椅上坐下,见她不停提到我大舅,不禁脸露愠色道:“你以前的那种从容豁达,难道也随着新生去了?”
我佬佬一听,赶紧掩住悲泣,不解地望着我佬爷,嘤嘤问道:“难道你都晓得了?”
我佬爷也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应答。
“这次回来,再不走了?”我佬佬轻声悠悠问道。
“现在局势虽已明朗,但斗争依然严酷。我这次是准备北上参加一个会议,途经此地,经上级批准,顺道回家看看,不日就要启程。”我佬爷神情凝重地端视一眼我佬佬,满心不忍道。随后,他转起身来,在堂前屋后踱步细望一阵,回过头来,对我佬佬道:“看来,你还真为黎家操了不少心,这男人不在家,你一个弱女子,竟把黎家的家业都给打理回来了。”
我佬佬闻声凄然一笑,起身道:“说起来,这也不是我个人有啥子能耐。你走之后,多亏二叔和馨竹相助,才有黎家今天。只是,二叔他享不起这福,黎家刚刚有了点起色,他就去了。”
“那馨竹现在可好?”我佬爷问道。
“她呀,现在可是黎家的顶梁柱!手艺好,人也好,每日在竹坊指导打理着一帮伙计,现在可是名附其实的大掌柜了。”说起馨竹,我佬佬满口溢美之词。
我佬爷望着佬佬脸上现出红润,心情顿时大悦,拉起我佬佬说:“那我们现在过去看看,要不要得?”
我佬佬一听,拂去脸上泪水,嗔怪道:“就你这一身服饰,去了岂不吓住家里伙计们。还有,别只管在这里说话,赶紧把你带来的那帮人唤进屋里,让他们好好歇息一下,我让爹爹给你们多准备些酒菜,吃过后,再去竹坊,要不要得!”
“还是夫人想得妥贴,要得,要得。”我佬爷正要张口对门外士兵唤叫,只见馨竹神色匆匆的进了家门。她惟恐家里又遭什么不测,避过门旁警戒,急步入得厅堂,张目一望,看到堂中端端立着一个身着军装的汉子,愈是惊诧起来。佬佬见馨竹归来,抢步上前,用身体挡住我佬爷,俏声对馨竹问道:“馨竹,你道是谁来了?”馨竹一愣,侧身歪头一望,见那男子正一脸惊喜地瞧着自已,待赧颜细细望去,不觉恍悟过来,上前拨开我佬佬,张口失声地指着我佬爷大声道:“哥哥,怎么是你,你啥子时候回来的?”
“刚到,正要去看你,你就回来了。”我佬爷细细打量馨竹一番,见她神清气爽,欣喜道。
馨竹一听,上得前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端视一眼我佬爷,一脸诧异道:“想不到,我哥哥穿上这身军装,还真是威武!”随后,转头望望门外,偎近我佬爷,轻声问道:“外面的那些兵,也是你带来的?”见我佬爷笑着点了点头,一下子兴奋道:“看来我哥哥是当官了!”
我佬爷闻声,脸色不由一沉,对馨竹训斥道:“不许瞎说,当啥子官,我们是官兵平等。”佬佬见佬爷默下脸,上得前来,用手拂了拂我佬爷的手臂,蹙眉道:“作啥子嘛,刚一回家就喝三道四的,既然官兵平等,为啥子还不让大伙进屋坐坐,只知道在这里训斥人?”
馨竹听嫂嫂子一说,喜笑颜开走出大门,对那些站得笔挺的军人唤道:“还站在这儿作啥子,我家哥哥说了,让你们进屋喝茶去。”
那些小伙一听,面面相觑一阵,见馨竹并不像开玩笑,再伸头向里一望,看见我佬爷无奈地对他们示意,便留下一人,跟着馨竹一拥而入。待近到我佬爷身边,一个俊朗的年青军人凑近我佬爷身边,悄声问道:“黎政委,看这阵势,这里莫不是您的家宅?”
我佬爷伸手刮了一下那军人的鼻头,正色道:“就你鬼机灵,难不成我们这是打富劫贫来了。”
那军人一哈腰,惊叹道:“乖乖,黎政委家这么气派,还去参加革命,这是革谁的命呀。”<